提及此事,鐘離淨眸光一暗。
“好一個金蟬脫殼。”
陰九野感慨道:“是啊,金蟬脫殼。若方才在下不出手,那位鏡靈該是要殺死老巫的。”
謝魇挑眉,“他們要殺人滅口?”
鐘離淨道:“他們是要讓假魔神徹底消失,如此一來,便不會有人知道今日從白乘風手下逃走之人并非大巫祭,而是魔神。道盟雖然未能一舉斬殺魔神,魔神卻可以由此從明處轉到暗處,抛棄鬼窟這個明棋,躲到暗處去,道盟便很難再抓到他。”
陰九野悠悠一笑,“看來過陣子道盟又有好戲了。”
他說罷重新撐開手中油紙傘,“天色已晚,在下也該走了,謝老弟,道友,就此别過。”
謝魇還有不少話沒問呢,正要開口,陰九野便踏空而去,身影一閃,瞬間遁出百裡外。
謝魇笑罵一聲,“這死老鬼,跑得比兔子還快!”
鐘離淨無奈輕歎,“罷了。”
那是幽都老鬼王,修為高深,他們總不能把人抓起來逼問,打起來肯定會招來不少禍端。
“不過這鬼族的鬼咒,連老鬼和大巫祭這些鬼族最強的人都沒辦法,莫非當真是神罰?”
聽鐘離淨這麼說,鏡靈略一思索,遲疑道:“吾好像有些印象,造化鏡向來追随海神舊主身側,幽居遠海,從不出世,但海神舊主神通廣大,可看穿過往未來,對于鬼族的鬼咒之困,曾經也提到過隻字片語。”
謝魇問:“怎麼說?”
鏡靈道:“隻說自有天命。”
謝魇白他一眼,“這不是廢話嗎?”
鬼咒對鬼族人而言或許是無解的詛咒,鬼族人着急,鐘離淨卻是不急的,他知道鏡靈不會無端端提及海神,便問:“造化鏡追随海神不知多少個日夜,對鬼族可有了解?”
鏡靈果然應道:“應該是與主人所言的神罰相關。”
“神罰?”
鐘離淨回想起鬼族的傳聞,“相傳很久以前,如今的鬼族之地上生活的人渎神,于是被降下神罰,此後這些人世世代代皆受源自血脈的鬼咒所困,也成為了如今的鬼族。”
這傳說謝魇也聽說過,“我雖說跟這陰老鬼有點交情,可鬼咒由來連他都查不清楚,更别提告訴我這個泛泛之交的朋友了。不過我倒覺得,陰老鬼剛才說的那些話是在暗示我們,魔神八成就是最早的魔種。”
鐘離淨也道:“在古仙京的古籍中記載,五千年前玄幽古教供奉魔種,是為了造神,而那時的玄幽古教是在鬼族,或許便是鬼族人急迫解決鬼咒,才讓魔種有了意識。”
謝魇接着推理,“可惜那個時候玄幽古教為了祭祀魔種濫殺無辜,招緻禍患,被道盟修士清剿。那會是有了意識的魔種趁機逃出,輾轉多年,後來化成人形來到天道院化名為顧繁,又嫁禍給師弟顧無名嗎?”
鐘離淨緩緩點頭,“顧無名也有一滴魔神血,或許便是魔神贈與,應該也是顧無名被誤認為是魔神的證據,後來他将魔神血煉化,成為純粹的神血,先被宋岩和大巫祭利用開了封魔地封印,又融入自古仙京中飛出的斷劍無鋒劍身之上,淬煉神劍。”
謝魇有些頭疼,“這魔神來曆迷霧重重,可他現在藏了起來,咱們在這裡想這些也沒用。”
鏡靈跟着點頭,忽而眸光一頓,望向鬼窟方向。
“道盟的人離開了。”
道盟七大上宗的仙船正自鬼窟上空徐徐破雲而去,鐘離淨與謝魇對了一眼,齊齊望過去。
鬼窟總壇火光沖天,青煙飄起,灼散陰山冷霧。
“看來魔神果然沒有出手,道盟此行确實是大捷。”
這是先前陰九野嘲諷白乘風的話,謝魇眼下說出,也有幾分諷刺,“難怪老鬼跑得這麼快,鬼窟總壇失守,這裡該是沒熱鬧看了。”
鏡靈若有所思,“那道盟……”
“至少表面上還是安靜的,隻是不知還能安靜多久。”
鐘離淨微微擰起眉心,到底暗歎一聲,朝謝魇搖頭,“罷了,此戰已經結束,我們走吧。”
鏡靈面色猶疑,“回溯鏡靈……”
鐘離淨道:“他并未回頭。”
鏡靈眼底黯然,“吾明白了,今日并非良機,但待時機到了,吾定要将他抓回來。也唯有融合造化境,主人才能成為新的海神。”
鐘離淨淡然應好。
鏡靈重重歎了口氣,便化身為靈光,飛入琉璃珠。
謝魇撇了撇嘴,牽着鐘離淨禦劍離開,隻是不知鐘離淨想去何處,“阿離要回金麝島嗎?”
鐘離淨猶豫須臾,說道:“我至今還沒去過極樂宮。”
謝魇有些意外,“阿離想去?”
鐘離淨擡手挑起鬥笠綴下的白紗,冰藍眼眸望向謝魇,“原來我這個外人不能踏足極樂宮?”
謝魇哪敢應是,忙攥緊他的手,趁機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便克制地退開來,笑道:“沒有的事,就算阿離想做妖王,我都甘心讓位。阿離可不是外人,分明是我的心肝。”
“我又不是妖,做什麼妖王?”
鐘離淨感覺臉頰一涼,斜了他一眼,便放下白紗,“隻是過去看看。前幾日大長老頻繁傳信回來,先前極樂宮的事應當是快要結束了吧?正好我們眼下得空,便過去看看吧,你如今可還是極樂宮的妖王。”
先前妖市那一戰,足以叫鐘離淨看清楚極樂宮如今面臨的威脅,大長老籌謀許久,如今是快要收網了,但此時回去免不得遇上一出紛争,謝魇不大想讓鐘離淨卷入此事。
但……阿離是越發貼心了。
謝魇禦劍調轉方向,朝着極樂宮而去,攬住鐘離淨腰身輕笑道:“行,阿離想去我們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