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罷身影化為靈光遁入法陣漩渦中，顧行遠驚了下，也來不及問這裡怎麼會有一個隐藏的神秘通道，跟着化為劍光飛入密室。

密室也有被搜查過的痕迹，将裡面的古籍醫經全都搬空了，隻留下一張空蕩蕩的書案。

顧行遠一落地便打量起四周，臉上仍有震撼之色，等見到鐘離淨召出斷劍無鋒熟練地打開更下一層的地宮入口，跟着腳下一方青石闆墜落時，他指尖不由凝起一縷劍意。

鐘離淨道：“師叔莫急，這是九曜宮初代宮主留下的地宮，你師父顧長老也是知道的。”

說話間，青石闆落地，被冰封的地宮出現在二人面前，顧行遠撤去劍意，露出個幹笑。

“我是第一次來，沒想到四師兄的院子底下居然藏了這麼大一個地宮……淨兒等等我！”

見鐘離淨走下青石闆，踏上厚厚冰層走向那座宮殿，顧行遠趕緊追上，才後知後覺此地寒意居然是劍意所化，等和鐘離淨走到大殿門前，直面那道劍氣結界時，他已經是驚了又驚，沒忍住倒抽一口冷氣。

“如此強悍的劍意……該是多厲害的前輩才能留下來？我的本命劍已經開始顫抖了。”

在這道劍氣結界前，莫說是戰意，顧行遠根本就不敢召出自己丹田内為之震顫的本命劍。

上回來打破劍氣結界至今還沒有幾日，但這劍氣結界俨然已經恢複到最初那樣堅固強大，鐘離淨沒有馬上動手，握着無鋒劍的劍柄擡頭打量起殿門橫梁上那個青龍石雕。

“看來這次得費些功夫才能打破結界了，不過這次已經知會過顧長老，不必擔憂打破結界時會驚動到長老們，可以放開手腳了。”

顧行遠恍然回神，“等等！淨兒，你進去過了？”

鐘離淨道：“這倒沒有，這次便是專程進去的。”

銀镯中的謝魇分身的笑聲傳入他耳中，“此處隻有阿離和這位顧師叔，阿離倒無需有太多忌憚了，不過裡面究竟藏了什麼，才能叫那位顧長老開口，托阿離再來闖結界？”

顧行遠也問出了同樣的問題，“我師父把宮主玉令給你，就是想讓你打破結界進去嗎？”

鐘離淨點頭回應二人，“不錯，顧長老說，裡面所藏的應當是九曜宮的初代宮主顧無名的屍身，還有他留下的一些遺物，不過這個秘密隻有九曜宮曆代宮主知曉，所以師叔，你可要記住，此事絕不能外傳。”

至于顧行遠，他是顧雲的徒弟，顧雲當日與道盟各家結下九宮絕殺陣時隻帶了顧劍聲，什麼意思不言而喻。他想留下顧行遠，為九曜宮的未來留下一個可用的劍道天才。

也就是說，在顧雲眼中，顧行遠或許不會是九曜宮的下任宮主，但地位也會至關重要。

可這個宮主才能知道的秘密也是吓得顧行遠不輕，他怔了下，“突然有些後悔跟來了……”

他看向鐘離淨，不意外地對上鐘離淨含笑的眼神，頓時一言難盡，因為不久前，鐘離淨才說笑似的慫恿他去做這個九曜宮宮主。

顧行遠闆起臉來，抓住鐘離淨肩頭将他轉向大殿門前，“淨兒，你還是先打破結界吧！”

鐘離淨笑了笑，也認真起來，眸底湧現出一縷金光，對上大殿橫梁上那頭金龍的眼睛。

“師叔退開些，免得收到波及。”

顧行遠神色凝重起來，雖然不放心鐘離淨一個人對付劍氣結界，但也點了點頭往後退去。

鐘離淨掐訣凝起神力，先護住手腕上的銀蛇镯。

謝魇便道：“阿離放心，上回吃過虧，我已經做好準備了，這次阿離隻管打破結界就是。”

天命珠還在謝魇分身手中，想來也能護住他幾分，鐘離淨隐秘的私心還是盼着謝魇本體不能來，但分身若能多陪伴自己也是好的。

做好準備，鐘離淨便舉起斷劍無鋒，灌入神力，無鋒劍雖未生劍靈，不知為何一到這冰封地宮便開始蠢蠢欲動，鐘離淨便也不再遏制它，随它心意，任它載滿神力闖向劍氣結界，劍鋒與劍氣結界相觸那一瞬，結界金光驟起，冷厲劍意肆意噴發。

饒是顧行遠見識過這劍氣結界的強悍，此刻劍意散發，寒意冷風席卷而來時，仍是心神大震，連忙點了身上幾處靈脈，運轉起靈力護體，才讓自己在劍氣中勉強站住了。

再看鐘離淨腳下也往後退了半步，顧行遠咬了咬牙，揚聲喚道：“淨兒，你還頂得住嗎？”

“無妨，這才剛開始。”

有過上回經驗，鐘離淨的目光很快專注在大殿橫梁上的金龍，果真見那金龍雙目生出金光，石雕竟活了過來，攀着橫梁而下，自劍氣結界中躍出，龍吟一出，冰宮劇震。

顧行遠感覺空氣中的劍氣威壓越發重了，脊背和雙膝都壓得往下沉，咬緊牙關才沒跪下。

他仰頭看向劍氣結界中現身的威武金龍，一時分不清是幻影還是劍氣凝聚的實體，雙眸瞪得很大，“這就是顧老祖留下的劍意嗎？”

看見金龍現身，鐘離淨也使出了九成的神力，無鋒劍這次自然也沒被金龍吓到，反倒鋒芒越發鋒利，隻是在金龍震懾下，仍是被一寸寸往後攆去，鐘離淨也被逼退半步。

謝魇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有些急切，“阿離，這劍意似乎比先前強了許多，你可撐得住？”

鐘離淨支撐着無鋒劍，自然是能體會到這次劍意變化的，的确是比上回強的，深吸一口氣，傳音回道：“沒事，想來是上回我們打破結界之前，九曜宮曆代宮主都曾來這裡試過，結界便不如最初堅固，這次劍氣重聚修複結界，結界還是完好的。”

謝魇沉默了下，銀蛇手镯中便化出一束淺淡的紫光，瑰麗中又柔和如潮汐，繞着鐘離淨手臂與他掌中揮出的神力融為一體，彙聚到無鋒劍劍身之上，鐘離淨不由愣了下。

“謝魇……”

謝魇笑道：“我雖本體不在，分身修為不高，但阿離将天命珠交給分身保管，我便也能借助天命珠的力量與阿離一同出手，阿離，莫再猶豫了，一鼓作氣徹底打破結界！”

鐘離淨垂眸失笑，拗不過他，幹脆神力傾出，悉數渡往無鋒斷劍，叫這斷劍重現寒光。

“也罷，來吧。”

謝魇嗯了一聲，自銀镯中催發出更多的潮汐之力。

浩瀚如海的強大力量皆凝聚于斷劍劍身，方才開刃不久的神劍開始震顫，劍鋒緩緩鍍上一層紫金色光芒，旋即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鋒利劍意，神力和潮汐之力彌補了劍身殘缺，叫它擁有了與金龍一戰之力！

劍意與劍意之間的比拼，向來以誰更鋒利為主，聲聲龍震耳欲聾，無鋒劍便越發鋒銳，誰也不讓誰，整座地宮震動得愈發厲害，影響到了上方的九曜宮結界，顧行遠召出了靈劍，唯一的作用便是深深插入冰面上，支撐着自己在風刀霜劍中站穩。

金龍幻影終究被無鋒劍所破，殘破劍鋒直指結界！

可就在這時，劍氣結界之中竟緩緩浮現出一個人影來，那模糊的白衣身影似是一個男人，鐘離淨心下大驚，漆黑雙眸睜大了幾分。

劍氣結界内，居然有個人？

謝魇也察覺到了，當即提醒鐘離淨，“阿離當心！”

他傳音剛至耳邊，那道模糊的人忽而輕笑一聲，聽去極遙遠，也極溫和，卻笑得人心為之一顫，緊跟着，那道身影擡起左手，隔着金光結界，擡指彈出一道金光劍意。

這道劍意看似輕柔，可當它越過結界斬向無鋒劍時，劍氣卻強大到不可思議，無鋒劍被逼退三寸，鐘離淨唇邊也溢出了一抹血絲。

謝魇急道：“阿離！”

鐘離淨緊抿唇角，很快定了定心神，咬牙回道：“我沒事！看來要徹底打破結界，還需要接下這道劍意，謝魇，我們還不能退！”

謝魇沉聲道：“好。”

鐘離淨抹去唇邊血水，掐訣以血畫符，打入無鋒劍中，光潔眉心上一簇靈火點燃了金光神紋，漆黑雙眸亦再次閃爍起聖潔的金光。

“不管你是誰，都給我破！”

金紅符文一筆筆刻入斷劍劍身，冷然金光迎上劍意——

這一次動靜比上回要大許多，整座九曜宮都在震蕩不安，滄溟院外守着的執法堂長老面面相觑，想要進去查看，卻被洩漏出來的幾分劍意震懾得無法靠近門前半步。九曜宮上空飛過許多劍光，落到了執法堂，而執法堂門前，顧雲師徒也正在遙遙觀望着九曜宮上空被劍意逼出的護宮結界。

顧劍聲感覺到一絲極鋒利且強悍的劍意，雖不清晰，卻也叫他暗暗心驚，再看劍意所在的方向，想到方才離去的鐘離淨二人，半邊面具下，冷峻面容也露出了幾分震撼。

“師父，這是……”

顧雲望着上空，幽幽一歎。

“九曜宮是否還有未來，便看老祖一念之間了。”

即便三千年留下的劍氣結界再強，神力與天命珠中潮汐之力的支撐還是叫這斷劍更勝一籌！

砰地一聲——

劍氣結界徹底破碎，那道模糊的人影随着金龍幻影消失，劇烈震動中的地宮總算平靜下來。

殘留的劍氣刮着冰霜撲簌簌落下來，撲了顧行遠滿身，顧行遠急喘一口氣，才穩住心神，拄着長劍站起來，抹了把臉看向殿前。

一襲白衣白□□缈身影依然立在霜雪之中，金龍雙目黯淡下去，最終劍氣沒入石雕之中。

大殿門前，再無劍氣結界。

鐘離淨的背影看去依舊清瘦秀美，卻叫人無比安心。

顧行遠收起靈劍，急忙跑過去，“淨兒，你怎麼樣？”

鐘離淨輕吐出一口氣，廣袖輕揮，神力撥開被劍氣震蕩起來的霜雪，回頭朝他笑了笑。

“我沒事，師叔可好？”

看他毫發未傷，顧行遠這才真正安心下來，喘着氣擺手，“還行，這劍意可真吓人……”

看他還沒緩過氣，鐘離淨便沒再多說，手掌圈住銀蛇镯，渡入幾分神力，給謝魇傳音——

“謝魇，可有受傷？”

謝魇氣息虛弱了幾分，不過聽去精神還不錯，笑道：“就是耗盡了妖力，得調息一會兒了。”

鐘離淨暗松口氣，“那你先用天命珠好好調息。”

謝魇笑應，“結界好不容易破了，阿離進去看看吧。”

地宮前落了一地霜雪，才堪堪平靜下來，鐘離淨正有此意，卻是那懸在虛空的無鋒劍率先飛入殿中，顧行遠見狀急忙提醒鐘離淨——

“淨兒你看！”

鐘離淨早知道地宮裡面的東西對無鋒劍有着神秘的吸引力，但看到這無鋒劍繞過自己進去，仍是皺了皺眉頭，随即擡腳走近殿門。

“走吧，我們也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