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雪漫漫遮天日,竹木蒼蒼見冬寒
時候不早了,出發在即,宋觀棋正欲走時,卻案上留一枚狼牙吊墜,下壓着書紙,不過數語
“不是交換,這本就是要送與你的,壓邪祟,保平安。正缺一假面,沒趕得及當面說,多謝公子了。”
朔風凜凜,寒氣惹得花上鸢不禁裹緊衣裳。她是耐不住沉悶的人,謝延又有意要問,便叽裡呱啦說了一大堆
謝延拉緊缰繩,唇間噴薄出熱氣:“你們樓主經常帶人回來?”
“沒有啊,就早些年時帶回我們,都是些稚子。比如我啊,還有阿青和蕭潇姐,小霧也是,還有他……”花上鸢說着便指向“車夫”,繼續掰着手指數:“還有好幾個人,我們都是樓主撿回來的……想當年,我……”
“車夫”忍不住出聲,咬牙道:“小鳥,你能不能消停會?”
“你還翻白眼!謝公子可不是旁人,我說說怎麼了!”
“車夫”無言以對,轉頭繼續駕車
謝延彎起眉眼,笑意難藏。兩位“殺人不眨眼”的刺客,隻有平日相處時,才讓人覺出些十幾歲少年人的稚氣
謝延又問:“不知何來撿這一說?”
花上鸢頓時來了精神,兩手扒住窗框,探頭笑道:“當初我們一衆人都是無家可歸的,是樓主收留了我們。”
多年前的靖國戰亂頻繁,流民四竄,逃入盛京的不在少數。卻隻被允許待在山郊。屍堆成山,惡氣熏天,縱是都城,也彌漫着揮散不去的腐臭味
從死人堆拉出許長均起,宋觀棋便總收留些沒人要的孩子。顯然花上鸢也是幸運的,見到宋觀棋的第一面,她便覺這是位天上的神仙
彼時她與木下青差些淪為“易子而食”的可憐人,好容易才逃離。可多日未進食,她餓地頭昏眼花,起了高燒。她在破廟裡等着外出的木下青,可木下青回來時不止有饅頭,身後還跟着兩個人
朦胧間,在前的少年一襲月白長袍,如天神下凡,将她帶離這場噩夢
花上鸢正回憶這幾年的艱辛不易,忽而想起什麼,倏然直起身,捧腹大笑:“哈哈哈,小五你還記得你以為樓主是人販子,然後自己跑了。哈哈哈哈……還差點被山豬拱了,後面抱着程叔的大腿哭……”
姜梧回過頭,憤憤道:“再說,你來駕車……”
花上鸢一臉可惜地止住了笑,應是累了,便消停了。她擡眼看向謝延,示意人湊近
等人過來,她才壓低聲道:“我今早看見了……”
“什麼?”謝延握着缰繩的手一頓
花上鸢忽的嫣紅攀上面頰,扭捏了好半天,最後支吾道:“我看見你了,我看見……你……你親他……”
他是誰,不言而喻
謝延忽的揚起頭,笑了一陣:“是啊,你要告訴許長均,讓他收拾我嗎?”
花上鸢臉上紅如滴血,慌亂擺手道:“沒有!我才不會!樓主沒有一刀解決了你……又據我方組織考究,你應當是個好人。不過!”
她神情驟然認真起來,煞有其事道:“樓主他雖然看起來雖然冷冰冰的,可是他很好,他對所有人都很好……不能仗着他不愛說話就欺負人!你别笑了,知道沒!”
謝延不置可否,面上仍挂着愉悅
他當然知道公子的好,也知道公子心口不一,需要延綿不絕,鋪天蓋地的火才能消融那心裡冰封的雪天
正好,他這人固執,最愛死纏爛打
馬蹄不停,寒樹衰草、灰丘積霜卻似鋪了一層柔光,那空寂古闆的山也變得可愛起來
謝延高坐馬上,時不時便瞧這樹梢,看那片雪,唇邊帶着一抹似有似無的笑
楚津在一旁猶如見了鬼似的,他與謝延在北野時便是好到同吃住的關系,甚至願意跟着人去雀喬。兩人相處多年,互相什麼模樣沒見過,可如今,謝延這樣子簡直太不對勁了!
他打馬來到謝延身側,狐疑道:“殿下這是?中邪了?”
“什麼中邪,平白無故罵人?”謝延側眸看過去
“那你莫名其妙笑什麼?跟那些酸詩裡的……”楚津欲言又止,将後面的話咽了下去,畢竟太不可信
“你就不覺着我們那府邸少了什麼?”謝延故作高深
楚津蹙眉,不明所以:“搞什麼彎彎繞繞的?還少什麼?除了有些冷清外……其他倒也……”
“是了,冷清!該添個人……我給你們找了位頂好的王妃!滿天下數他最好看了!”他哈哈一笑,趕馬将楚津甩在身後
“不是!你這……來真的?講清楚些!”楚津被這一番話砸的頭昏,又頓時着急起來,揚起鞭摧馬跟上那道身影
駿馬掠起雪屑翩飛,疾風驟起散盡重雲,茫茫天地間降下和暖,卻難消融高樓低處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