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譽既然決定今晚掌勺，就沒打算讓他媽碰一點，他媽說幫忙洗菜都拒絕了。給她拉到沙發上坐好，拿起茶幾邊上的遙控塞到她手裡。

留了句：“媽，你看電視，”便興沖沖地回廚房準備食材了。

程譽一個人在外生活多年，不說做出來的東西多麼美味，但絕對能稱得上不錯二字。因為他手腳足夠麻利，技術相對娴熟，等他差不多把要炒的菜炒出來，韓叔正好從外邊回來。

他進屋脫了外套，聽着客廳裡的電視背景音樂，走過去喊了聲：“小蘭。”

梁淑蘭是程媽的大名，小蘭便是她的的小名。梁淑玉：“回來啦！”

程譽聽到動靜，也從廚房探出頭來，抹了抹額頭上的薄汗，笑道：“韓叔，回來得正好，菜快做好了。”

韓叔看見程譽在廚房裡忙活做菜，高興地笑了笑，挽起袖子想進去幫忙。

程譽倒是沒拒絕，二人說說笑笑，一塊把最後一道菜炒了。

等一桌子菜做好，梁淑蘭站在桌子邊上看着，眼睛微紅，她還記得兒子以前隻會煮加青菜面條，就是那碗簡單的湯面都做得不好吃，不是煮太爛就是鹽放的太多，可現在卻能做這麼一桌像樣的飯菜，心裡隻覺得又欣慰又心疼。

可能是在飯店吃得太多，程譽覺得不太餓，夾過幾筷子的西蘭花填進肚子之後沒再動其他菜了。看小布丁小手拿勺子吃飯艱難，便坐在餐桌旁一口一口地喂給他。

到了十點鐘，一家人吃完飯齊齊躺在沙發吃水果看古裝劇。

劇情實在無聊乏味，服裝道具也不太走心，看得他有些百無聊賴，時不時走神。

手機“叮”的一響，程譽瞄了一眼手機，界面彈出一條陌生号碼的短信。他懷着疑惑，看着号碼不像是什麼詐騙信息，才猶豫着點了進去。

誰會給他發短信？

現在有事找他的人大多都是發微信。

“别躲我，很想很想見你。”點開後，這行文字赫然出現在短信界面上。

程譽：？

他重複看了幾遍短信的内容，眉毛逐漸擰了起來，片刻後，動手把這條短信删除。什麼鬼，搞了半天是一條騷擾短信。

也不一定是騷擾他的，這個号碼他不認得，也可能是這人發錯号碼了，發給别人的短信錯發到他這了。

這樣想着，把手機撂進褲兜，起身上樓洗澡。

程譽沒注意到，他上樓的時候，兜裡的手機又發來一條短信——“我後悔了，可不可以再給我一個機會。”

吳五飯店

“謙謙公子，怎麼在這玩手機，喝不下了？”司陵伸過腦袋來。

他說完看了一眼沈憬謙面前堆滿的酒瓶，沉默了一下，眼裡什麼情緒都有，說：“啧，今天喝得夠多的，出來幾年還變傻啦，他們灌你就喝啊。”

沈憬謙擡眸看了他一眼，答非所問：“别這麼叫我。”手機屏幕的熒光照在他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也看不出一丁點異常。但司陵湊近看，卻看出他的眼神有些迷離。

司陵不禁問道：“不會喝醉了吧！”

沈憬謙一時沒回答，把手機屏幕摁滅，反着放在桌子邊沿。

“真醉了？”他又問。

沈憬謙：“沒有。”說這話眼皮是耷拉着。

醉鬼是不會承認自己喝醉的。

沈憬謙就是喝醉了。

确認了這一點的司陵瞪大眼睛看他，難怪沈憬謙今天情緒這麼外露，敢情是喝醉了。

司陵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半響，端起酒杯喝了口酒壓壓驚。

對于沈憬謙喝醉了這件事，司陵感到難以置信，跟沈憬謙認識這麼多年，鮮少有看見他喝醉的時候，因為沈憬謙這個人做事講究分寸，根本不願意在别人面前失态出糗，所以跟一幫人出來喝酒的時候，都盡量不讓自己喝醉。

就算有時候不小心喝多了，他也能挺到家裡，蒙頭睡一覺，醒來還是那個清醒的沈憬謙。

沈憬謙喝酒會控制量，他也清楚自己的極限在哪，反正不會讓别人有機會灌醉他。

而今天卻很反常，誰過來敬他酒，他都一杯喝見底。

來聚會的這些人見他難得喝得這麼爽快，紛紛出馬，這個敬完那個敬，一杯接一杯，沈憬謙身邊擠滿了人。

陣勢太大，司陵在一旁看不過去，便喊：“你們太過分了，怎麼今天都一個勁地灌我兄弟。”

有人立馬說：“沈憬謙都沒說啥，他是樂意的，估計也是跟大家夥太久沒見，高興呢，多喝幾杯怎麼了。”

司陵心想，屁！

那人思索了一下，又說：”還别說，我們不是第一次一塊喝酒了，我好像就沒見他喝醉過。”

“是嗎，我每次都先醉過去了，什麼都不記得了，他沒喝醉過？”

“反正我沒見他醉過。”

“我靠，你們不說我也沒注意到，他酒量好我們都知道，但不能一次都沒醉過吧！”

“沒事，機會不是來了嗎，今晚保準給他灌醉。”

“對——”

“司陵，你就别摻和。”

司陵見此，感到無奈，但看沈憬謙還是一臉平靜地仰頭灌酒，對視一眼便能看出他意識清明，半點醉意也不沒有。

司陵感慨上天的不公，别的就算了，就連酒量這個方面沈憬謙都是天賦異禀，兩人第一次喝酒是一塊的，但沈憬謙酒量好到讓他咋舌，很少有人喝得過他，想讓他紅臉都難，更别說喝醉了。

司陵想通後，決定由着不管了。他自認酒量差，于是自己坐到另一邊玩去了。嗯，他們在包廂弄了兩小桌來打牌。

他在的那一桌有溫連，這小胖子，不知道是能耐了還是手氣太好，幾乎把把赢。

司陵輸了太多，有些不爽，眼神惡狠狠地瞅了對方好幾眼。溫連像是感受不到一樣，兩人視線一對上，他就朝他溫柔地笑了笑，人畜無害的樣子。次數多了，搞得司陵有罪惡感，不好意思再瞅他。

司陵玩嗨了，累到想休息的時候，他往四周看了看，看到沈憬謙一個人坐在靠窗邊的位子上，時不時點下手機屏幕，好像是在發消息。等到指尖停止動作，他目不轉睛地盯着手機，臉上的神情開始變得忐忑，又帶着些許的期待。

司陵沒有看見他露出這種表情，好奇心直線飙升，扭着脖子在一旁觀察着。沈憬謙愣愣地盯着手機屏幕，身體一動不動，就連眼睛也沒見眨。

不知道過了多久，司陵感到自己的脖子都酸了，沈憬謙眼睛才眨動一下，但還是捧着手機，他似乎在周身隔起一個屏障，對包廂的哄笑吵鬧毫不知情。

司陵無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沈憬謙這個人什麼都不缺，家世好，相貌好，自己也夠努力夠優秀，名牌大學畢業，現在有一份高收入的工作。按理說，這樣要啥有啥的人，應該是意氣風發的，潇灑肆意的。但這一刻，他卻覺得這個人身影如此落寞傷感，像被人抛棄一般可憐巴巴的。

司陵猜測這個症結在一個叫“程譽”的人身上。

光看着，那股哀傷幾乎要蔓延的他自己身上了，司陵歎了歎氣，走過去詢問。

一問，欸，不得了了。

沈憬謙竟然喝醉了。

聚會還沒結束，聽李曉芸的意思，還準備了午夜場，等會兒大家夥轉場去對面的KTV。

打算是打算，掃了一圈，男的大多都喝醉了，或坐着或站着，頂着大紅臉，激烈地吹牛互捧，聲音一個賽一個高，整個包廂吵哄哄的。也就沈憬謙待的這個角落安靜一點點。

不管午夜場還繼不繼續，沈憬謙肯定是去不了了。

司陵打算帶他下去，再給他招輛車，讓他先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