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了好一會都沒得到回應，竹村宏太略微疑惑地低頭瞧了瞧，禮節性地提醒了一句。

“三錐老師？”

“…我知道了。”

眼見着三錐光銜終于回神，再度高效浏覽起文件以後，竹村編輯這才高興起來，用對待合作夥伴的慎重神态注視着他。

“明天我會再來一趟的，這份文件就請竹村編輯幫我暫時保管吧。”

“說定了，我會等您的。”

“還有，以後就請三錐老師您多多指教了。”

“……”

可可色的眼珠顫動，三錐光銜沉默地握上了竹村宏太的手，緩慢又阻塞，但他到底還是掙開了情緒的裹挾，露出一點笑容來。

“嗯，請多多指教。”

從此以後，竹村編輯就是同事了，不管怎麼說。

嗯，不管怎麼說。

——

“轟隆隆————”

新幹線行駛過高架橋上鋪設好的軌道，光線自玻璃窗外映入車廂，落到了光滑的地闆上，都是白慘慘的顔色。

已經忘記了在哪裡解決的午飯，計劃過要去的書店，結果什麼也沒買，現在隻是望着窗外掠過的信号塔發呆。

三錐光銜恍然看見虛空中漂浮的巨鳄，爬行動物冰冷的豎眼死死地凝視着他，嘴角拉開似譏似諷的弧度，卻不張口。

最後連這麼一點虛影也彌散于純白的荒蕪中，生于現實卻歸于幻想，多麼可笑。

兀然冷笑一聲，栗發少年斂下眉眼，不再側頭看窗，注意力轉移到了被他翻出來的智能機上。

一個壓箱底的聯系人被他厭煩地拽出黑名單，不用在意措辭，不需要斟酌語氣，三錐光銜極盡冷淡地打通了電話，從而能将命令順利傳達。

“明天早上十一點？我明白……”

“嘟。”

被挂斷的電話重新返回到了聯系人界面，栗發少年又一次熟練地把賬号踢進黑名單，最後神色不虞地握緊手機發起呆來。

“……”

他抓了抓頭發，心知不能再被壞情緒影響下去，得做點什麼轉換下心情才行。

送達又得到回複的短訊，搖搖擺擺的巴士底闆，被翠綠藤蔓攀滿的公交車站台。

三錐光銜躺在高高的河堤上，擡頭看被染上橘調的遼闊天穹。偶爾會有一朵灰色的厚重雲朵被風推着走遠了，紗般的雲霧倒是冥頑，占據了這塊幕布很久很久，久到讓人有些煩了。

他于是挺直腰闆坐起來，靜悄悄地摸到河邊，盯着水面上倒映的天幕瞧。偶爾會有幾隻黑漆漆的烏鴉飛過，倒也算有趣。

“額……那個，你還好嗎？要不要跟我來店裡坐坐。”

“雖然還沒開始營業，不過晚點會有很棒的演出哦。”

這個莫名其妙湊過來的家夥把光線擋了大半，不由分說就摁在肩膀上的手相當有力，看來不是什麼善茬。當然，是指實力方面的。

“謝謝，但是不需要。”

三錐光銜戳了戳水面，蕩起的漣漪将兩個人的倒影攪得一塌糊塗，這下什麼也看不清楚了。

被他的動作吸引到注意力的西裝男子有些無語，但就是這麼一松神，三錐就已經從他的掌下溜走了，隻願意留給他一道死氣沉沉的背影。

“有緣會去的，再見。”

“……”

中村幹路愣了一會，眼見着他朝着遠離河堤的方向越走越遠，總歸是無奈地松了口氣。

真是……本來是看到他打扮得很奇怪才過來看的，還以為是什麼可疑分子，，，結果一過來就被這家夥身上的死氣給吓到了，感覺他下一秒就要跳河。

走了也好，别死在這個街區裡就行。

＊

日暮漸西，蟄伏在這塊街道的巨物即将蘇醒。

喧鬧的人潮，昳麗的燈牌，處處彌漫着酒精和食物的香氣，人們醉情于享樂和表演的地方。

這裡是京成街，是樂聲繞梁難散的不夜城，一座熱鬧到可以麻痹靈魂的暫栖所。

夜晚要到來了啊，今晚盛放的霓虹燈……也取代了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