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時的我心中隻剩下無理由的自我厭惡與逃避,沒有一點精力去解讀你的微表情,
“你猜我和誰吃的飯?”
見我神情猶豫,你又挑起一個新的話題,
“誰?”我無心拆解謎題,順流而下地敷衍着。
“盛佘你還記得麼?”你笑笑,點燃一跟細長的煙,“我們的高中同學。個子長的真高,人頂我兩個壯。半年前在展館認了親,就斷斷續續地來往着。他抽煙,我想試試,就給我買了包女士香煙。瞧不起誰呢。”
你細細碎碎地講了很多話,提及盛佘的名字時,含蓄的笑容更是燦爛。
“哦…”
我對這個話題并不感興趣,眼睛還是直勾勾地釘在你吞雲吐霧的那根香煙上,數不清的輪回重開模糊了我對盛佘的記憶,這個曾經的自己,不足挂齒。
“不問問他過得好不好?”
面對我的敷衍了事,你依舊興趣不減,繼續挖掘我掃興的答案。
“好吧。”
我屏息,不想讓你靠近時的煙草味道侮辱了我對你的完美幻想。
“嗯,很好,沒有我果然很好。”
你一定看出我行動上的閃躲,較真兒地與我四目相對:“要做嗎?”
尚在咀嚼你前一句話含義的我怎麼能夠跟上你的思維,難以置信的用類似憤怒的眼神指責你的人設崩壞:“你在說什麼?!”
“Make love。”
你繼續笑着:“聽不懂中文了?”
我無法形容面對你這張沒所謂的笑臉時洶湧的心情,胸口的氧氣被這層厚重沉悶的怒火像冷掉許久的火鍋辣油一般緊緊壓制着,不得抒發。
在我心中,你輕賤自己,比作踐我更令我難受百萬倍。
“你不要抽煙,對身體不好。”
最終,我還是沒有選擇爆發,顧左右而言他地避開這個無厘頭的邀約,伸手奪過礙眼的香煙,憤憤地用指尖撚滅。
你不說話,深不見底的眼神凝視着我的動搖。
我期望你能在我幻想中的模具中安穩站好,糊弄着我的眼睛就這樣得過且過地走完這一段不知道會從哪裡無故中斷的人生旅程。我逃不出這個世界,難道連這點微不足道的願望都不能被滿足嗎?
“之前你還嫌棄我抽煙,結果你開始抽。”
我不願和你吵架,沒話找話地開始圓場子,卻忘記言多必失。
“抽死了豈不是一死解千愁?”
你面色不變,說的話尖銳刺耳。我忙不疊搖頭,緊急叫停:“不要說氣話!”
“什麼氣話?你怎麼惹到我了麼?”
咄咄逼人的氣勢使我搶先落敗,放軟了語氣求你不要動怒。
“你永遠都是這個樣子。”
你甩下一句莫名其妙的控訴,不留情面地拍開我企圖試探你有沒有喝酒的右手。
這一拍,倒是讓我混沌的神經有了一刹那的清醒。是啊,我又有什麼資格,去管轄你的所作所為,我又有什麼資格,去與你親密無間的接觸。
我們以工作夥伴為由住在一起,再無其他多餘的身份。
我這樣做不對嗎?是我保護了你,是我替你将決定生死的選擇題答案用紅筆圈出,我救了這麼多次你的生命!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不屬于這個世界!我真正喜歡的人不知道淹沒在哪條走馬燈中等待解救。可是我卻因為不忍心害你性命,飽受相思折磨留在你的身邊。
我有錯嗎?
你身後的電影已經播到尾聲,逃出的公主重新扮演屬于自己的角色,為了與男主最後握一次手,她提出要與在場的記者一一握手感謝。
這些劇情我早已爛熟于心,浪漫而遺憾的愛情故事即是如此使人百看不厭。
緊繃的氣氛因為我的出神稍作緩解。你順着我的眼神扭身回望,今夜頻繁出現的笑容未免有些過于古怪。
這個表情實在奇怪,早就失去上帝視角的我無從參透琢磨,隻能呆呆地仰着脖子注視着你的一舉一動。
你退後站好,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傻話:“我見過你。”
因為你的撤離而得到幾分自由的我無可奈何地搖着頭,斷言你肯定喝了酒。
你不再與我争辯,抽身離去。
浴室的水聲淅淅瀝瀝,音樂節目的歌聲悠揚婉轉。
我如釋重負地閉上眼睛,平息血液中沸騰的火焰。
夢中的我走進氤氲騰騰的一方小小天地,紅色的河流因為沒有出口被迫圍繞成一窪水池,此刻因為我的呼吸聲泛起圈圈漣漪。
而後它們凝結成鏡,倒映槁木死灰的一張臉。
緊接着,眼前的景象四分五裂,海浪卷席,再落下已是一地帶血的玻璃碎片。
滴滴滴滴———
急促的鳴笛聲勝過鼓點緊張的定時鬧鐘,将我從這場詭異的幻象中強硬拉出。
不清醒的頭腦還以為隻是電視被挑換了頻道,耳畔卻響起再熟悉不過的咒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