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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的餘晖傾灑在地,略顯粗糙的青灰色石闆上,細微的裂痕在蜿蜒伸展,古樸的欄杆靜靜伫立于橋面兩側。
冷風輕輕吹動散落在橋面上的枯黃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橋下帶着絲絲縷縷寒氣的河水潺潺,橋邊的垂柳在風中輕輕搖曳,宛如鬼魅的觸手一般張牙舞爪。
申時,落日的餘晖猶在,卻未能給這陰寒之地帶來絲毫暖意。
璃月将将睜開眼睛,喧嘩聲便翻湧而來入了她耳中,周圍寥寥的寒霧一并跟着散了去,才驚覺她正站在一橋面上,身旁的行人如同未曾瞧見她一般各走各的。
橋下是流水,橋的兩邊連着寬闊街道,
此前在昭月閣時她見到師父留下的字條,那上面就寫着長生橋上見,這次的夢......難道說這兒便是長生橋?
“快來人啊,河裡有死人!”
長生橋下,河水緩緩流淌,那如血的殘陽灑在屍體上,卻詭異地泛起一層陰森的寒光。
水中之人身上的素青衣袍在水中輕輕搖曳,長長的頭發在水中散開,如同一團黑色的水草。
死人?
不待璃月尋找聲音從何處發出,便被一股力量挾着自發往前走去停在欄杆邊,一垂眼便瞧見一具浮屍靜靜地漂浮在水面上。
她所在的位置恰巧能看清浮屍的樣貌,奇怪的是他并不像尋常溺水而亡漂浮于水面的屍體,皮膚在河水的浸泡下,會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腫脹,仿佛随時都會破裂開來。
卻見冷風将水面上的黑發拂走,竟是露出一張青隽俊美的臉。
那面龐如雕琢般精緻,輪廓分明,緊閉的雙唇微微泛白。
即便是這般情形下,依稀能看出他生前定是樣貌出群,氣質非凡。
可......溺水而亡之人可不會是這般模樣,
于水中溺亡之人,屍體經水浸泡後内裡會聚集腐氣,随着時間變化而膨脹,會漂浮于水面,膚色蒼白且内裡脹如充氣球之狀,面上應是腫至雙目凸鼓,唇瓣增厚,間或有血水自口鼻滲出。
若是時間久了才被人發現,那屍身表面上會出現綠褐斑點。
但這水中的之人......
璃月眉頭緊皺,正端詳着他的面容時,那男子緊閉的雙眼突然睜開,直直望向她,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得心髒驟停,驚恐的尖叫聲卡在喉嚨裡,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
風,愈發凜冽起來,吹得衣衫獵獵作響,四周卻陷入了死寂。
那男子的眼睛空洞而無神,璃月卻隻覺他在直勾勾地盯着她,瘆得她忘了呼吸。
“姑娘,這兒便是長生橋了,您快先下來吧。”
這天外而來的聲音響起的刹那,打破了沉寂,街上的喧鬧聲重新傳入耳中,璃月就見着周圍的一切皆如寥寥炊煙般散去,她也從那股瘆人的膽顫中恢複過來。
“姑娘?”
這道聲音再次響起時,璃月猛地睜開眼睛,從馬車中的軟墊上坐了起來,随後劇烈喘息着直直盯着前方的裝飾品。
方才在夢中見着的景象比之往常更是毛骨悚然,浮屍睜眼......這夢怎會如此奇怪?
幾息後,璃月才緩過勁來,當即沖着馬車外應聲道:“好,我這就下了。”
說着話,她也将放在身側的帷帽戴在頭上,輕輕捋順後起身往外走,随後伸手拉開馬車的車簾,
就見外面天色湛藍,澄澈而高遠,幾片淡淡的白雲如絲如縷,飄浮其間。
如今應是才過巳時不久,并不是她方才在夢中見到的殘陽冷寂,申時過半。
璃月垂下眸子收回視線,掀開簾子從馬車上走下,将銀子給了車夫,輕笑着道:“方才睡着了未能及時下來,耽誤了您。”
“不礙事,這兒就是您要到的久安街,右邊那兒就是長生橋了。”
車夫是個爽朗性子,笑着接過錢後便牽着馬兒往另一邊走去了。
璃月往四周看了看,
這便是久安街?
拂過的微風帶着絲絲涼意,青石路在日光下泛着古樸的光澤,街邊屋舍錯落,木質門窗舊而不失韻味。
行人間多的是年輕的男子,拿着書、背着書箱匆匆走過,街道上書肆客棧衆多,亦是有差役在内巡視。
璃月側過頭往右側看了過去,透過輕紗間的縫隙就見着方才夢中見到的橋梁,當即按着頭上的帷帽朝上面快步走上去,
方才夢中見到的一幕,駭人到就是現在回想起來也是會毛骨悚然的程度。
往常做的夢,皆是将要發生的事完整的看清楚,可方才見到的......異常詭異。
......與此同時,橋下街邊的酒樓露台上,
“大人,孫紀是當年督辦孫家村一案中,僅存下的官員,卻在十年前因着瘋病丢了官位。”
“如今已入秋,各地州府選拔的舉子皆彙聚到了京城,這久安街離皇城較遠,屋舍老舊,卻是各地舉子來京後住下最多之地,屬下打探到孫紀每隔一月便會出現在久安街的長生橋上,要跳一次河。”
“今日距上個月恰好整整一月。”
站在露台上,望着長生橋的沈瀾之聽着他的話,輕輕飲了口杯中的茶,而後道:“肅一,人都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