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斜倚在門邊擦頭發,侍女早就溜走,隻剩下元載站在院裡看她。看了一會,蕭婵先笑了。
“我曉得你是來興師問罪的,五郎。你這人,慣會站在低處,讓高處的人難堪。”
“殿下”,他此時才想起收回目光,讪讪低頭。
“臣惶恐。”
“你惶恐個狗屁。” 她招招手,示意他進去,元載眼裡閃過許多情緒,終究是躬身跟着她進屋,蕭婵立即拉上了紙簾門。
進門後,元載立即迎上來,蕭婵就吹滅了桌上的燈。在暗處元載也不敢造次,但他從身後虛虛地攏着她,手蓋在她手背上。
“殿下。”
“五日後便要成婚,若是此時反悔,尚有轉圜餘地。若是等到大婚那日再反悔,臣就隻能自盡謝罪了。”
“本宮不會反悔。” 蕭婵哂笑:“反倒是你,不怕與我這等禍水成婚,東海國的那些舊族們不趁機造勢、将你拱下去麼。”
“臣也不後悔。” 他深嗅她頸間的氣息,試探着把手放在她腰間。在她尚留着沐浴後餘熱的發間,他聲息漸漸亂起來。
“阿婵。”
“此話僭越……但自從那夜,殿下與臣……” 他頓住,把手逐漸往下挪,唇貼在她耳際,聲音越來越低。
“便無時無刻不在想殿下。”
他聲線喑啞,卻瞧不清蕭婵的表情。
蕭婵耳邊隻聽見”殿下”和“臣”兩個字,心裡想的卻是别人。
那個眉骨清秀、鼻梁高挺的人。
不曉得他若是能跪下去,為她低頭,又是什麼模樣。
蕭婵猝然按住元載的手臂,制止了他的動作。元載在暗處擡頭,恰看見她沉溺的眼神。
“跪下。”
她聲音很輕。
元載毫不猶豫地半跪下去。
她按住他肩膀,掀開裙裾,又勾起他下颌。月光在刹那破開雲層,将她照得纖毫畢現。元載平日裡溫良的眼瞬間波濤暗湧,像初學會嗜血的狼。
”是這樣麼,阿婵?”
元載擡頭問,鼻尖帶着晶瑩。他學這個也很快,幾乎沒多久,就找到她最要命的地方,且懂得如何收着,不給她馬上嘗到甜頭。
她從前就曉得,自己與元載是相仿的人,都懂得如何布網、收網,以弱勝強,乃至欺瞞天下。未必沒有真心,但真心太少,少得有時連自己都尋不到。
蕭婵不說話,她把唇咬出了血,才能抑制叫錯名字的本能。
真是荒唐。
為何近來想的都是那個假清高的傻子。
誰複仇像他一般大張旗鼓,恨不得全長安的人都知道。蕭梁的探子也不是死光了,随便一查,就曉得江左謝家沒有這号人,他是假的。她等了許久、等他露馬腳,卻越等越焦急。
他好像不是來殺她的,但總不會是來救她的。說是血海深仇,渾身卻并無煞氣與怨氣。
單隻是一派坦然。
“叫我殿下。”
她仰頭,月光勾勒她絕美一段弧線。元載握住她抓進他肩膀的手,那瞬間卻像明白了什麼,站起身。
“殿下。”
他順着她的心思如此喚道,忽而比方才強勢許多,手心的熱度燙得她一抖。
“恕臣僭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