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立即停住,汗水從額角滴落,俯身向下時目光卻還是澄澈如水。
她立即見好就收,偏過臉不看他:“喊錯了,不行麼。”
他沒說話,俯身到她耳畔,輕聲笑,聲音喑啞。
“殿下,激将法沒用。”
“你怎知是激将法。”
蕭婵頂住磅礴内力在身周環繞的壓力與他幽幽投來的眼神,還是忍不住反駁。
“五郎他年輕……唔!”
簾帳動得比方才更激烈,月光裡的影子也疊成許多形狀,直到月影偏移至中天,把沉黑鬥室所有角落照得雪白。
***
“首座,殿……蕭娘子怎的今日不在?”
路過酒肆的熟客在門口張望,卻破天荒瞧見賬房先生拿着賬本坐在門前,還是平時那副清高神氣,卻不知何處起了變化,變得春風和煦,看得赤鸫心裡發毛。
“她今日……困了。”
他坐在門前,有一搭沒一搭地翻手裡的卷冊。
“困了?” 赤鸫撓頭:“昨日還活蹦亂跳的呢。”
謝玄遇不再說話,姿勢慵懶,坐在窗下像株活蘭花,把路人頻頻騙進來買酒,就為看他一眼。赤鸫招呼之餘路過他,沉吟片刻後提醒:
“那什麼,首座,賬冊,拿倒了。”
謝玄遇:……
***
秋去冬來,這一年乾坤倏忽輪轉。而幻境裡的時間過得如此之快隻有一個原因:做這個幻夢的人不願在這段時光裡停留,光是回想,就足以讓琴老識海中殘存的心智徹底毀壞。
但留在幻境裡的人,卻分外珍惜這段一天轉換一個季節的時光。
“桃花會在何處?”
夜,蕭婵百無聊賴坐在桌邊,手指點在桌沿。謝玄遇熟極而流地拿起茶壺給她續杯。自從上次之後,她不再開玩笑地叫他夫君,但兩人之間的氣場卻在微妙地起着變化。就連遲鈍如赤鸫也發現兩人常一起消失,一消失就是半天,還特意不一塊回酒肆,非要卡着旁人不在意的空檔前後出現。
“裝,繼續裝。” 赤鸫翻白眼,看倆人又相敬如賓地在桌前下棋,把掃帚一扔,回後屋睡覺去了。
“按時間算,秦州城将破。若桃花還活着,總會出現。” 謝玄遇拿起碧玉棋子,敲在棋盤上。
“這局殿下又輸了。”
蕭婵把白玉棋子一扔:“比下棋算什麼本事,有種比……”
他把棋子一顆顆收拾回去,冷淡擡眼問:“比什麼?”
她眼神緩緩上下掃過他,哼了一聲,旋即起身走過去,坐在他腿上。謝玄遇耳根遮不住地變紅。
“有人。” 他提醒。
“方才有,現在沒有了。” 她細眉揚起。“比膽子大,你不敢?”
他沒說話。
過了片刻,幾顆棋子脆生生掉在地上,滾到遠處,誰都沒心思去撿。
***
夜半。
謝玄遇聽見窗外動靜,見烏鴉撲在隔扇門上,立即披衣下床,踱步至門外,仔細掩好,看見烏鴉缺了半翅,鮮血淋漓,化為人形時,是缺了半條胳膊的幽夢。
“有大災。”
他臉色煞白。
“秦州城明日即破,快逃。人若是死在三重琉璃境裡,便再也醒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