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的律音規律而緩慢。
刀尖與紙張的摩擦發出的聲響細微。
孩童手上裁剪的力度變化,從而配合着線條的弧度在紙間勾勒出細小又變化多的紋理。
圓滑的線條因為被剪出而上翹尾端,又最終在下一步的描摹之間飄然落地,落紅覆輪,如同象征着新一輪歲月的逝去。
刀光映着紅日,又勾勒出紅日,手上的動作說不出快也說不出慢,端的可能就是個“穩”字。婉轉的弧度有時圓如秋月,有時又尖如麥芒。
其實仔細看,也能看出那花鳥蟲魚距離躍然紙上已然不遠。
旁邊的空杯中,中藥味還久久未消散,茶幾上的書頁赫然攤開,但顯然已無人問津,大緻是剪紙的人已沉浸其中。
一年來添置的模型台、書架、收納櫃、寫字台……每一處每一處都在擠占着公寓内已為剩不多的空間。
孩童從小的生活環境其實讓他并不習慣用那些電子産品,所以黎謹在發現家裡手機遊戲機堆成山但對方瞥都不瞥一眼後終于悟了,改成舉着手機讓對方自己下單想看什麼。
不遠處新添置的書架整齊堆疊着圍棋書法素描的工具以及大量的中西繪本。
撇開之前的壓花與彩繪,屏着不浪費的原則,孩童最近新學的剪紙已經被黎謹從窗戶邊一路貼到角落縫。
海天霞紅的色澤印着金縷,紙薄如紗透光陰。
光陰灑上的是奶咖色的圍巾,絨毛處也因而綴出其它色澤,成就了金粉絨絨。
外套梭織的卡其色面料細膩柔軟,雙門襟的設計簡潔便利。
冬天是一個搭配的季節,從上到下的帽子圍巾大衣外套針織衫保暖衣與絨毛靴,都可以成為一種選擇的分支。
買衣服的人當時唯一可惜的就是兒子一天隻能換一套衣服。
剪紙的窗花在掌心間釋放的那一刻窗外的鞭炮聲也同時響起。
看不見,但聽得見那一聲接着一聲的“噼啪”作響,劃破時空的寂靜,碰不到,但硝煙的味道彌漫,與另一人風風火火的腳步聲一前一腳紛至沓來。
“咔嗒。”
“咣當。”
場景切換的刹那是蒸騰的霧氣撲面而來,手忙腳亂的人好不容易端出一盤餃子,剛放下就忍不住因為燙意搓手哈氣。
“來,嘗一個!”這可是他難得早起新買的。
黎謹邊哈氣邊忍不住瞧上一眼,已經有雙小筷子夾向那難得沒煮秃噜皮的餃子。
他也順勢丢了一個放嘴裡,端的時候怕燙,吃的時候不能怕。
嗯,煮熟了。
連連點頭,這是對自己的最高要求。
相比起旁邊黎謹的一口一個,對面的孩童執筷夾着餃子猶豫了半天,最終在看到黎謹一口吞後也選擇了一口咬完,但明顯比大人要緩慢的多。
畢竟餃子餡太厚實又沒有他爹的大嘴還是有壞處的。
“好吃嗎?”
“……”
“喜歡的就說,不喜歡的更要說。”
含着餃子怎麼說話?他隻得點頭,由于嚼的緩慢,不得不鼓起的腮幫子尤為顯眼,經過一年的調養那臉上的肉也多了不少,看着更好揉了,低垂着眼但又臉蛋圓鼓鼓的反差樣子讓黎謹手又忍不住擡起,但反而是孩童在瞥了他一眼後,什麼也沒說,而是直接背對着他去,并選擇及時将餃子咽下去。
“……”
黎謹啞言。
好吧,他兒子學聰明了。
大了不給捏了。
痛心疾首。
……
今天答應了陳秦他們帶小孩去串門。
随着黎謹的搖頭晃腦,那腦門上的兩顆黝黑的毛絨大眼也随之晃蕩。
動手扯了扯帽檐,從兜帽處散落的發絲散落。鏡子前的人還是一身松松垮垮的長款家居服。
綠豆蛙在鏡子前懶懶散散。
啧,不想換衣服。
但不換衣服肯定會在剛進門那會就被掃地出門。
黎謹相信到時柳辛一定能說到做到。
不情不願拉開衣櫃,随着“咔嗒”落地的聲響,黑色輕薄的卡片掉出,他掃了一眼撿起來,卡片的尖端在立起的刹那在地面劃過一絲紅痕。
随手将它鎖進隔壁保險櫃的人開始在衣櫃倒騰。
黑色?白色?好像都不太吉利,要不穿親子裝算了。
臨到頭出門的那一刻,黎謹有特意看過黃曆,也特地翻了書,看到書上說孩子七歲以下才是容易讓人母愛泛濫的黃金年齡。
那看來與他兒子無關,他吹了聲口哨嘿嘿笑。
終于心情好的人吆喝一聲。
“兒子咱出發。”
冬日的清晨小雨霧蒙,頭頂撐起的傘自然斜向一邊。
…
事實證明某寶買的五塊錢便宜貨并不好用。
“這是小軒是嗎?”
“藏着掖着一年多,可算給你領出來了!”
好奇與關懷之下的一擁而上,明明自己才是正牌,黎謹卻因為多方人馬的湧來連反抗都沒得就被拎着後領扔到一邊,到最後甚至連沙發都沒得坐。
“說好的七歲八歲狗都嫌的年紀呢?”
踉跄着被趕出包圍圈,回首的人瞪眼。
“陳秦,還不過來看!”
“來了。”
臨走前耳邊被人平淡來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