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渡隻分神思考這麼一瞬,裴容與就已經移步到他們身後,把劍尖刺進了少年的後心。
劍身貫穿胸口,從少年的胸口正中穿出。
劍尖抵在被少年挾在身前的李渡背上,卻隻是有點癢,連他的外衣都不曾劃破。
李渡背對着裴容與,隻能感覺到背上的劍尖開始緩緩向左移動。
身後的少年在原處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被剖開,從喉嚨裡擠出幾聲難忍的痛吟。
李渡正要出聲阻止,卻聽到上方有人大喝一聲。
“劍下留人——!”
李渡聞聲仰起頭,隻見從水面上又潛下一個人——更準确來說應該是妖——他不擅水性,向下的動作又急,作為一個能化人形的大妖,竟還嗆了兩口水。
腦袋上冒出兩隻毛絨絨的赤色的狐狸耳朵,一同向後撇了撇。
裴容與擡眼看他一眼,眼中毫無笑意地勾了勾唇角,劍鋒毫無停頓地當胸劃開,眼看就要将少年胸中一顆心髒生生劈開。
然而下一刻他的動作卻又頓住了。
李渡攀住了他握着劍的手。
他肩上兩處貫穿傷血流不止,裴容與不敢牽動他的傷,隻能耐着性子道:“松開。”
李渡不松手,反而看着他道:“我疼……”
“等我先殺了他,再來照顧你。”
裴容與聲音放得輕而緩:“聽話,松手。”
李渡:“眼睛也看不見。”
他其實不很懂怎麼撒嬌讨巧,但總有一種天然的勾人韻緻。
“好黑。”
裴容與:“……”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伸手去攙李渡。
李渡抿着唇朝他笑了笑,并不真的靠在他身上。
連心印連通傷痛,裴容與此時受的是和他同樣的傷。
裴容與瞪他一眼:“笑什麼笑,傷成這樣還笑。”
他有心還要再說李渡幾句,但看着對方隐隐有些失焦的眼睛,最終還是什麼重話都沒對他說。
狐妖見此呼出一口氣,在水下吐出幾個泡泡,差點又被嗆到,急忙閉住氣,遊過去接住已經半昏迷的少年。
幾人一同上到岸上,李渡這回用眼睛看得不久,此時就已經基本恢複了平日的視力。
他結印撤了金鐘,明言之卻還未清醒。
狐妖和少年身型相當,撐着他的肩走過來。
“他這是中了‘花好月圓’,”狐妖歎了口氣,“你們先跟我來,我帶你們回去療傷。”
李渡站在原處想了想,沒有跟上。
狐妖另一隻空閑的手無奈地擺了擺:“你放心,我雖然和這小子算是一夥的,但絕沒有要坑害你們的心思。”
“況且,”他點了點裴容與,“我也打不過他。”
李渡還沒說什麼,裴容與已經轉身跟上了狐妖。
李渡推了推他的肩:“诶……”
裴容與:“你身上的傷要早些處理。”
李渡對自己肩上的傷全不在意,隻想起裴容與身上有與他同樣的傷,垂着眼睫抿了抿唇。
“又害你和我一起疼……”
裴容與打斷他的話:“李渡,是你救我,不是你害我同你一起疼。不要總對我說抱歉,你從來沒有對不起我。”
李渡張了張口,把還未出口的“抱歉”咽了回去。
他跟着裴容與走出幾步,突然又想起什麼,拉了拉對方的衣袖。
“你等我一下,要帶着言之一起走。”
裴容與面無表情地回頭,看了眼還站在原地笑的明言之,又想起自己适才在李渡眼裡估計也是這副蠢相,眉心一跳。
他伸手一招,從身後的江水中飛出一條水帶,環着明言之的腰繞了一圈,末端牽在裴容與手裡。
他牽着水帶回過頭,另一隻手攙在李渡腰上扶了他一把,跟着那狐妖拐入了另一條巷子裡。
明言之行動如常,被他牽着往前走,甚至會自己繞開路上的障礙。
李渡:“……”
總感覺……比較奇怪。
為什麼會……像在遛狗……好詭異,還是兩個人一起出門遛……
他搖了搖頭,逼迫自己立刻中止了這個詭異的想法。
狐妖領着他們到了一間小屋,屋門前的檐上挂着兩串玉米三塊臘肉,都被濃白的霧氣沾得有些濕。
還沒等他敲門,就從裡面推門走出一個男人。
那人看着約莫三十出頭,左眼眼尾用朱砂點着一粒淚痣,眼波流轉間自帶着一種成熟的勾人。
他一身淺黃的長衫,腰間佩着兩粒粉玉雕成的镂空鈴铛,随着他的步子發出一種清而脆的聲響。
男人挑眉看了眼狐妖,又看了看被他攙着的奄奄一息的少年,伸手在少年頸側探了探。
他探完脈搏,卻并沒有收回手,而是順勢擡手,揉了揉狐妖頭頂上絨絨的耳朵,壓根沒管後面還有幾個人看着,扣着狐妖的後腦讓他低下頭,旁若無人地咬着對方的下唇接了個吻。
李渡眉心一跳,耐着性子等了好一會,才等到他們兩個分開。
他閉了閉眼:“花想容?”
“你怎麼在這地方?”
花想容聽到自己的大名,挑着眉“喲”了一聲,湊上前細細端詳了下李渡還覆着易容面|具的臉,又上下掃了眼他身上的傷。
他恍然大悟:“傷得這麼重還這麼面不改色的……李渡?”
李渡:“……”
李渡:“……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