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平歎了一口氣然後道:“這世間女子多不得自由,哪怕我貴為公主,以後也是要嫁人生子,困于後宅之中的,等再過上千百年有人提起本公主的時候,也隻會說一句,生性放蕩,簡在帝心,甚至記載中可能都沒有一個完整的名字,隻有一個封号。”
“我是否有才華,有過怎樣的想法,試圖推行過什麼樣的政策,都沒有人能記住,因為我是一個女人。”
她說這話的時候緩緩從石頭上站起,因為久坐,腰間的蝴蝶紋飾微微皺褶,看起來就像是斷了翅膀。
當她走近歲封身邊的時候,一股淡淡的冷香襲來,伴随許清平柔軟的聲音,籠罩了歲封。
“我隻是不甘心,這種不甘心想來不止我有,你也曾有過吧?你聰明,又足夠的強大,擁有領導能力,完全能夠滿足成為統帥的基本要求,但他們瞧不見你所有的優點,明明一群男人都被你打倒在地了,還要質問你,到軍營裡來是來做什麼下賤事的嗎?”
“你甘心嗎?”
歲封一側臉就能夠看到許清平那張妩媚的、豔麗的面孔,距離她很近很近。
許清平這個人有時候都像是一個蠱惑人心的妖精,她會無聲無息地去煽動你,不動聲色地引導你。
甚至她誘惑你的時候,眉梢眼角出現的都不是誘惑,而是憐憫,痛心,甚至一絲感同身受一般委屈。
就好像她有多為你感覺到不值,不平,不屈。
換一個男人來,可能在許清平的攻勢下都沒有辦法堅持一分鐘,歲封卻隻是一臉茫然,就好像真的聽不懂一樣。
“公主殿下在說什麼?唉,我剛才沒有好意思講,我從軍不過是想賺點軍饷罷了,畢竟這年頭,有錢能使鬼推磨,沒錢寸步也難行。”
歲封無辜的攤攤手,表示馬上要集合了,找了個由頭就走了。
許清平懶洋洋地重新坐回到石頭上,她撩了撩裙擺,瞧着歲封遠去的背影,忍不住咋舌:“還挺警惕。”
不止警惕,還很能夠沉得住氣呢。
歲封轉頭就回了軍營,澡都沒洗,
她遠遠的就看到蓮生在和之前惹過她們的那個小混混對峙,蓮生在這批從軍的女孩子當中個子也算比較嬌小的,和那個小混混更是差了一頭,她罵人的時候眼角都是微微發紅的,聲音更像帶着一點點哭音,可憐得很。
歲封走近了才聽到,那個小混混在拿昨天的事陰陽怪氣蓮生,蓮生很小的時候就在樓子裡了,慣會看人眼色,偶爾委屈巴巴也是為了讨好處。
她慣會撒謊,也很擅長利用自己的外表,但今日裡,她格外的尖銳,格外的憤怒,甚至在小混混說完一句:“你留在青樓裡不輕快得多?陪陪男人而已,反正你早就習慣了,不是天生下賤,誰願意去做那種……”的時候,突然撲上去抓花了他的臉。
蓮生沒什麼力氣,很快就被推倒了,她就紅着眼繼續撲上去撓。
小混混不敢還手,主要是因為前不久趙小将軍剛剛講了軍規,他雖然是個刺頭,但是也不想挨打或者被趕出去,因此隻能慌亂地躲避,一邊躲一邊罵:“你有病吧!”
歲封一翻身跳下來,一把攔住蓮生,蓮生挂在她的手臂上,頭發都散了,還在朝着那個小混混大聲辱罵:“這天底下有人天生下賤,要去讓人糟踐嗎!你但凡有半分良心!半分人性!就說不出這樣的話!”
這邊的動靜很大,正好此刻陸陸續續有很多人起床吃飯了,這裡是去飯堂的必經之路,很多人都慢慢的圍了過來。
蓮生是很不樂意讓别人知道自己過往的經曆的,所以之前才會撒謊藏着掖着,所以被鸨母找上門的時候,表情才那麼絕望。
可是此刻,她似乎忘卻了自己是多努力在掩蓋過去的,聲音又尖又利地道:“花樓裡四成的女人,是被自己的親生父母賣進去的!還有四成是被人牙子拐進去的!剩下兩成是被自己的丈夫賭進去的!你一個男人,可曾有姐妹?可曾見過别人家的姐妹,在青黃不接的時候被賣掉!天生下賤……好一個天生下賤!喝女人血,吃女人肉長大的你,才是天生下賤吧!”
如今世道太亂,賣妻賣女的事,越來越常見,若不是因為窮得活不下去,誰願意來營裡,為這爛到了根子裡的皇帝賣命?
圍過來的人許多都見過,也經曆過類似的事情,或者是家裡姐妹,為了讓他能有一口吃的,被活活餓死。
在這種的世道裡,女人比男人難一萬倍!
他們平日裡聽了看了,隻是沒有往心裡去罷了,如今被蓮生當着面罵出來,竟沒有一個人去反駁。
蓮生凄厲的聲音響在每一個人的心頭:“你配嗎?你告訴我你配嗎?若不是你□□多長了一塊肉,此刻在樓子裡的說不定也有你呢!我若說你天生下賤,你認嗎?”
小混混愣在了那裡,竟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