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客觀事實,長官。”他嘴邊時常挂着這句話。
這個Omega不在意自己的研究會帶來什麼。他似乎毫無道德,隻關心實驗進展。為此,就算獻出自己的身體,就算研究的結局是将自己送上絞刑架,他也在所不惜。
他的詭辯征服了Alpha的高層。他們說:“你赢了,我們将下派你駐留研究院。除了定期成果彙報,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于是他空降為研究院的領頭人,就像蠻不講理的軍隊駐紮在此地。
如果說研究所的各位對他有什麼意見,在看過他工作和成就之後,都不會再質疑他。但是,陶然的父親在他手下工作。
她的父親負責了安徊下發的課題。他本來就沉迷工作,這下好了,有了個現成的榜樣,還是個身嬌體弱的Omega。Omega都還在崗位上,底下的人有什麼資格下班!
當然,這還不是陶然對他感情複雜的原因。
她對他本是一腔欽慕,十幾歲的A喜歡上二十幾歲的O,也不是難以接受的事,畢竟安徊全年齡段通殺。
但父親因為工作忘記了他和母親的結婚紀念日。
當天下午,母親帶着陶然殺去研究院,把桌上補覺的父親拎出門,一臉兇狠地将早準備好的戒指戴在他手上。
“十五周年快樂!”她兇巴巴地吼出祝福。
父親有些愣愣的,但很快反應過來。頓時他熱淚盈眶,滿懷愧疚。
本來氛圍其樂融融,但安徊突然從實驗室風風火火竄出。他穿着白大褂,茶紅色的眸子折射出興奮的光芒。盡管難掩疲色,但他興緻勃勃,整個人像在發光。
在父母身邊當電燈泡的陶然,覺得自己都沒他亮。
“柏嶺。”他高喊一聲,強硬地将父親從Alpha嘴裡搶下。“快來看,有反應了!我們的實驗沒有白費!”
他語氣高昂,後知後覺對上陶然母親的視線,似乎才看到她一樣。
“陶長官。”他敷衍地笑了笑,“借用一下你丈夫。”
他借了一整晚。而陶然和他的母親,在研究所門外等了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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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陶然艱難喝下剩的所有茶水,她斟酌着語氣:“我媽氣炸了。”
“……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季談的安慰還是那麼蒼白無力。
陶然沉默半晌,歎氣道:“不好意思,和你說了這麼多雞毛蒜皮的陳年往事。”
“沒事啊,我很樂意聽你講。”季談眨巴眼睛,又覺得自己逾矩了,找補道:“我是不是好奇心太重了?”
陶然笑了笑:“早就看出來了。謝謝你願意聽我說這些。我說自己是夏寒少有的朋友也不對,其實他才算是我少有的朋友,他是怎麼看待我的,我到現在也摸不清。”
“他也是這麼覺得的吧,你們都是當局者迷。”
季談其實談不上旁觀者清,他對這兩人都不太熟悉。不過陶然總認為他倆有一腿,對他的安慰倒是信了幾分。
送季談離開的時候,陶然站在門口,給他塞了些點心和紅茶。雖然季談看上去對這兩樣都不大熱衷,但這是她最好的東西了。
“你還會再來吧?就算為了夏寒。”
她立在遮陽的植物下,像守護森林的精靈。
“唉……我直說了,我和他不是那種關系。反正不熟,别想歪了。”季談撓撓後腦勺,覺得不解釋真要說不清了。
陶然的目光忽閃兩下,不知道信沒信。
“那你還會再來吧?”她低聲說。
季談停止了動作,望向衣着樸素,動作優雅得體的女人。他似乎感受到了一種共鳴,将兩人相隔萬裡的靈魂連接在一起。
她輕輕地說:“我會再給你講故事的。”
“……”
“當然會。”季談龇牙朝她笑。
夕陽是一場盛大的落幕,昭示着今日了結。季談告訴她自己并不住在第四區,必須盡早趕回家去。陶然善解人意地沒有過多詢問。
他獨自一人走在路上,河邊的風吹拂過他的發絲,順便帶走他的體溫和氣味。太陽隻露出四分之一的腦袋,季談知道它不會休息,夜以繼日地去給另一個地方帶來溫度。
他想起那一瞬間和陶然的共鳴。他知道這個共鳴有一個名字。
是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