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赫利花在十幾年前并不稀有。那時候,赫利花作為信息素誘導劑的主要成分之一,幾乎随處可見。至于赫利為什麼從泛濫成災到寥寥無幾,似乎發生在一夜之間。
它的消失就好像昭示着,AO的時代已經過去。政/權的翻天覆地仿佛也在一夜之間。
黎泛最近總是回憶起從前,連帶着看人的眼光也發生了變化。他逐漸習慣季談不合常理的舉動,當兩人關系更進一步時,他會比賺了錢還要高興。
他還記得曾經問季談為什麼總是縱容自己,季談擠眉弄眼地開玩笑:因為你難伺候。這話在黎泛聽來半真半假。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同理,喜歡提要求、喜歡耍脾氣的總能得到更多特權,不争不搶往往容易被忽視。
這對季談來說也不例外。
他是個被動的人,就像一面鏡子,根據别人對他的态度來決定自己的态度。越是直白的善惡,他越是如魚得水。
而黎泛對他來說足夠複雜。
所以‘難伺候’,也是‘難以應對’,是要更加謹慎對待的對象。在季談面前越是卑微,就越是被遺忘。他不會過多在意在自己的生命,留不下多少印記的人。
黎泛的眼珠顫動了一下,他的呼吸突然沉重起來。後知後覺地,他意識到自己方才都說了些什麼,又做了些什麼。紅暈爬山虎一樣染上他的雙頰,他的眼神不自覺瞟向剛剛季談所在的地方。
他沒有過多猶豫,就挪到那個位置,然後單手撐起了下巴。
半晌,他忽然颦眉,半張臉埋進掌心,從指縫流露出些許難堪來。
他還是無法忽視那一瞬間的感覺。
無論怎樣說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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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長,但再長也有結束的時候。而通常,季節的變換就跟快要成熟的水果一樣,快得不可思議,似乎下一秒就要熟透爛掉。
當院落中心的大樹開始泛黃時,季談被黎泛攆去清掃落葉。
“這該我幹嗎?”他不想去。
“該我幹。”
“那你為什麼不做?”季談問完就縮縮脖子,看着面前的人對他笑了笑,不由分說把工具塞他手裡。他隻好歎口氣,正要交接光榮的勞動時,一個人風風火火闖了進來,随着門框喀拉一聲響,話語沖出此人的嘴巴:
“快、快來看!醫院出、出結果了!”
話說完季談才看清這人的臉,是樓下的Alpha。這個院子幾乎都是Alpha,隻有幾個Beta家庭夾雜其中,就好像無籽西瓜裡的西瓜籽。
這個Alpha叫……季談記不清,因為這是個很普通的Alpha,就算性别是Alpha,也經常淹沒在人堆裡。隻有這種時候他會記起來這人是Alpha——他會和所有Alpha一樣,對醫院的結果提心吊膽。
“呵。”
季談身邊的黎泛扔下嘲諷的單字,利落轉身走了。看到他順便帶走了掃把,季談松了一口氣,這意味着自己不用進行義務勞動了。
剛剛算漏了一個人,黎泛雖然是個Alpha,但他不會對醫院的結果提心吊膽——他可以說是毫不關心。
曾在一個月前,黎泛被告知要到醫院複檢。于是他和季談再去了一次,得到了‘一切正常’的結論。之後,他特意單獨去了自己常去的診所,也得到了同樣的回答。
“不管怎麼樣,起碼你不會被抓成信息素異常典型了。”季談安慰他,因為到家後,黎泛的狀态一直不太樂觀。
但黎泛并未領情。“你話好多。好煩。”他不客氣地說。
于是季談閉了嘴。
長久的沉默折磨着黎泛。直到快要熄燈,他來到季談‘床’前,垂頭央求道:“……吱個聲?”
季談張嘴就來:“吱。”
這點小小的隔閡就這樣被悄悄抹過。但黎泛自此就表現得對結果毫不在意,起碼在季談面前閉口不談——醫院的結果,就是在醫院錄入信息素樣本的Alpha,和與之對應匹配的Omega公示結果。
起碼在名義上,這對AO是法定的天選伴侶,将同步發情期,産生幫扶關系。也無怪乎這些Alpha這麼興奮。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高興。
季談已經聽到陳子鴻在門外的罵街聲了。這個Alpha是個同性戀,專注騷擾Alpha一百年,曾多次戳爆黎泛的車胎,被季談逮到一次揍一次之後,就老實了。
剛開始他還造謠兩人的關系,但真被揍痛後,就夾起尾巴做人,見到季談都繞着走。
季談很欣慰。可見世上真正的M還是少見,大多數自诩為受虐狂的,一旦真正威脅到生命的時候,就慫了。
但他身邊的确存在一個真正的M。自從上次集會一别,卷毛不知從哪裡摸到他的住處,隔三岔五在季談的必經之路蹲守,主打一個神出鬼沒。
季談拿他沒辦法。因為這人越打他越興奮,越痛越激動,季談生怕他叫着叫着下一秒噶過去。抽死Beta要負法律責任,所以漸漸的,季談就不打他了,隻讓他離自己遠點。
言歸正傳,醫院的結果出來了,季談自己反而是最想知道的那個。
報信的Alpha結結巴巴說不清楚,他當即決定自己動身前往醫院。在醫院查詢相關匹配信息,必須要本人在場。
剛好,他就是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