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呀!這位先生,請問您有沒有興趣了解我們的活動呢?喏就是這個……哎呀,就是問您呀,不是其他人……雖然是志願活動,但是有豐厚的報酬哦,是多少呢……哎呀這個得問我們領導,我隻是起到一個宣傳的作用嘻嘻,不用擔心我來帶路吧!會好好招待你的……”
“诶,小姑娘。”一個清澈的嗓音橫插進來,“也順便帶我去呗。”
拉客的女孩兒秀眉蹙起,循聲看去,是個五官端正、眉骨處有一道淺疤的年輕男人。
此人膚色偏白,穿着黑色襯衫,眼睛和頭發也是黑亮的。碎發掩蓋微微上揚的眼尾,他抿唇微笑,竟顯得幾分乖巧。
“啊……”巧舌如簧的女孩兒卡殼了。
她一眼看出這是個Alpha,當然,也該是自己的宣傳目标之一。
不過不用好說歹說,就微笑着自投羅網的Alpha,她還是頭一次見。
“你……”她總算找回了些言語,“當然不行,湊什麼熱鬧呢?”
她态度突然180°大轉變。
男人愣了愣。
“我不行嗎?”他指着就要被哄走的Alpha,滿面茫然。“我條件也不差吧?什麼志願活動還往外趕人啊?”
“去、去、去!”女孩兒仰着頭,對他吆喝道,“活動限額呢親,現在人、滿、啦!下次記得早點來哦!”
她挂出一副甜死人的笑容,半點不停頓拽着手邊的‘志願者’竄進醫院,眨眼不見蹤影。
此時正是初秋,醫院門口的兩側植物繁多,現在秋風一吹,四下滿是金黃色的落葉。
一張半青半綠的葉子飄到男人發頂,顫巍巍待着不動了。
男人摸摸後腦勺,順着将其薅下來,在掌心漫不經心碾碎。
他正是季談。
這段時間,他的頭發長長不少,發尾紮脖子的時候,黎泛拿出剪刀咔嚓兩聲,盯着他發尾不說話。
黎泛被生活磨砺出了許多技能,其中就包括理發。
他問季談是否需要理發,他可以幫忙。但季談并不想剪,拖延着拖延着,兩人都忘了這事。
他的頭發也在忽視中漸漸變長,直到可以在側臉繞指一圈。
今天來醫院查詢結果的Alpha實在太多,就好像全城的Alpha都來了。
醫院裡人滿為患,不得已啟動了喊牌子策略——人們按順序領号,前台喇叭喊人進門。
季談心想,這不就是銀行的喊号嘛。果然無論哪個世界的喊号都很折磨,根本無法離開這裡去幹其他事。所以醫院從内部人滿為患,變成了門口人滿為患。
他擠在人堆裡,找了個空隙坐進去。
不多時,那個在人群中跳脫推銷的小姑娘又出現了,鬼鬼祟祟打量了一圈,又重新蹦跶起來,語調熱情地宣傳起自己的志願活動。
“我就知道。”季談詭異地笑了一下。
“什麼?”身後的一隻耳朵豎起來,又追問一遍:“你笑什麼?你說什麼?讓我也聽聽。”
季談翻了個白眼兒。卷毛這家夥居然跟到這兒來了,什麼時候他才能消停?
“我說——”他兩手後撐,故意咳嗽兩聲,“好渴啊,喉嚨都幹了。”
卷毛瞬間像得令一般,原地竄了出去。季談見他眨眼不見,倒也不奇怪——他知道卷毛是給自己買水去了。
卷毛為什麼要對自己如此殷勤,季談大概猜到了原因。他說喜歡自己。
每當這些人說過“喜歡”後,就仿佛打通任督二脈,獻殷勤獻得理所當然,美其名曰:追求。
他們沉浸在自我感動中,自然也是無暇關心被追求者的感受的。
季談并不覺得虧欠,因為他沒有接受來自卷毛的任何恩惠,說這話不過是為了支開他。
人一支走,他就鑽出人群,徑直向臉上挂着甜笑的小姑娘走去。
“嘿!”他出現在小姑娘背後,猛地拍她肩膀。
“現在還有名額嗎?”
“當然有……沒有!”一見是他,女孩兒頓時改口。
季談追問:“到底有沒有啊?”
她眼神亂瞟,笑容勉強道:“到底……有沒有呢?”
這時候,她前面的女人不耐煩了,大聲質問道:“你到底什麼事?沒事别扒拉我!”
在醫院門口等候的Alpha雖然多,但大多躁動不安,姑娘要想忽悠到‘志願者’,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被迎面吼了一句,她畏懼地後退一步,又重新堆起假笑,對季談讪讪道:“當、當然還有名額啦……”
實際上名額還有許多,或者說根本沒有‘限額’這種東西。被帶到醫院的負三層,季談頓時就明白了所謂的‘志願者’是怎麼回事。
世上總是會存在一些,需要人來作為實驗對象,但又礙于限制,不得不迂回實現的工作。
它們的共同點是:都有豐厚的報酬,但都不一定能活着拿到。
小姑娘的領導是個秃頭大漢,看到季談的時候,他臉上笑開了花,但很快嘴唇下撇,收斂起來。
“嗯,嗯!”他非常用力地點了點頭,對啞巴了的女孩兒說:
“這裡沒你什麼事了,出去吧。”
女孩兒看了看領導,又看了看季談,鴕鳥一樣竄了出去。
接着,秃頭大漢給季談倒了一杯水,讓他随便坐,就鑽進門裡不見了。季談支起耳朵,聽到他在和門内的一個人竊竊私語。
他們在聊什麼,季談不感興趣。他四下打量,發現這是一個空洞的房間。除了座位,飲水機,垃圾桶,燈等必需品,什麼都沒有。
這裡讓季談感覺不舒服。簡單來說,這裡沒有人生活的痕迹。
人總是會在自己生活的區域安置一些無用的東西,并為其賦予意義,就算僅僅隻是用作觀賞。
這裡實在太過空洞,與季談的審美相悖。
纏着女孩兒要當‘志願者’,不過是好奇她在做什麼。她個子小,看着未成年,嘴巴卻極會說,歪理也是一套接一套。
他對這樣的人很感興趣。
而且,他也需要一個正當的理由進醫院。被光明正大拉進醫院,總比無聲無息闖入令人安心。
起碼監控後的人不會突然緊張。
想到這兒,他做出不耐煩的神情,嘴裡随便罵了兩聲,站起來來回踱步,再開門離開。等隔間的竊竊私語結束,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人擰開門鎖,詫異地發現人不見了。
若是季談在這兒,他定會認出此人。
這是之前在醫院見過的,擅長PUA的主任。
“人呢?”他轉頭看向秃頭大漢,臉色愠怒。“沒用!你不知道鎖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