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嬌最近很忙。
忙到方澤凡星期天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兩人唯獨能見的隻有放學後,就連那一丁點時間,司嬌用在問英語題上。
其餘時間,她都獨自埋在課桌上,有時候累了,舉着試卷,揚着脖子,嘴裡還念念有詞,這個明明選擇C更合适,為什麼選擇D呢?
為什麼選擇D,這就是方澤凡放學後需要解決的問題了。
五月某日的清晨。
方澤凡伸着懶腰拉開窗簾,陽光終于釋放般,毫無保留地鋪在地上,窗外的景象也毫無保留地映在他的眼裡。
司嬌突然回頭望了一下他這個方向,他心慌瞬間人已經躲在角落,再次看過去時,車已經發動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躲。
就像不知道,司嬌去幹什麼。
中午之後,老爸拎起了一小瓶酒,偷偷摸摸走了,說是去釣魚。
方澤凡心知肚明,他是去老李頭與好友喝酒,談着家庭瑣事,也是唯一放肆的時刻。
這次考試是付桂芳親自送的司嬌。
競賽題目隻有客觀題,司嬌舒了口氣,一連幾日的緊繃神經,終于在120分鐘之後放松下來。
弦一旦松了,人就像失去了支柱。
司嬌覺得自己身體輕飄飄的,更重要的心裡那塊大石頭終于落了地。
司嬌擠出人群,看着媽媽平靜地看着她。
眼眶突然一熱,一顆晶瑩滾燙的淚珠從眼角流出。
付桂芳伸手擦了擦:“乖孩子,都過去了。”
司嬌嗚咽着:“媽媽,我是不是在白費功夫?”
“抓住任何可能的機會,怎麼會是白費功夫呢,這是睿智。”
睿智這兩個字,撥弄着她的神經。
趁着剛學未忘的勁頭,迎來了月考。
司嬌出了考場,兀自歎息,覺得這次又要被徐可然打上背叛的罪名。
果然,成績出來,英語突破性地上了120分,數學有些失誤才沒讓成績太過離譜。
以年級45名奪得了三班第一。
司嬌路過操場,不知什麼時候貼了張橫幅。
提高一分,幹掉千人。
有人說,夏天是個離别的季節,因為每一次與青春告别都是在夏日熱烈的時刻。
而對司嬌來說,夏天是個成長的季節,從小學成長到中學,從中學成長到高中,再從高中成長到大學。
每次,都是揮着手向過去的自己告别。
那個小小的,不停奔跑的自己,才成就了現在的模樣。
所以不能停下,她要在下個夏日,讓自己沒有太多遺憾。
六月六,司嬌跟着徐可然将書本搬到她交好的住宿生那裡。
高考在即,書本自然不能像平時随意扔在角落。
其他的小玩意,被司嬌塞到書包裡,鼓鼓囊囊的。
黑闆上的時間終于在向他們流動。
高考倒計時366天。
司嬌上了車子,目光瞥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推了推老爸的座椅,就見他扭頭看她,敏銳的目光捕捉到那個身影,車窗被打開,是方澤凡熟悉的嘹亮。
“澤凡,這裡。”
方澤凡推着行李箱,定住步子,趙睿從他身旁略過,拜拜手算是告别。
方澤凡将行李箱放好,才打開車門,熟練坐在後座上,嘴甜熟絡。
“謝謝叔叔。”
司大川:“這兩天準備幹嘛?”
“老師叮囑我們不要亂跑。”
司大川:“那要聽老師的話。”
車子穩穩當當彙入車流,司大川又問:“澤凡準備上什麼大學。”
方澤凡偎依在座椅裡,視線卻落在後視鏡的司嬌身上:“還沒想好。”
司大川笑着:“你和嬌嬌成績都不錯,我們小區一時出了兩個大學生,也算沾上點榮光。”
“嬌……嬌嬌,想好去哪裡嗎?”方澤凡手指搭在車窗上,似無心提問望着窗外景色,注意力卻全然在耳邊。
司大川瞥了眼後視鏡裡冷淡的司嬌,笑容淺了幾分:“哪裡都行,看她想法。”
司嬌挪了挪身子,清亮嗓音,眸子也透澈:“清華呀。”
停了半分鐘,似乎思考了許久,拉着腔調。
“北大也行。”
聽此,司大川悶着聲音笑了兩聲。
方澤凡也扯着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高考日,小區也安靜了幾分。
隻能零星聽到幾聲狗叫,和藏在角落裡的貓咪聲。
六月的天有些悶,風扇搖搖擺擺轉着,也有氣無力。
似乎失去骨頭的司嬌癱在床上,在聽到徐可然那一通電話,慌慌張張下了樓,迎面撞到同樣慌張的方澤凡。
司嬌沒有廢話,接過方澤凡的頭盔,兩人一并上了車。
肌膚隔着兩層布,貼在一處,司嬌能感受到心髒怦然地跳動。
兩人到達目的地,徐可然茫然站在門口,像個無頭蒼蠅,着急地轉着圈,她聽了司嬌的囑咐沒有貿然上前。
這個地方比司嬌想象中要破舊許多。
房子一個擠着一個,過道窄窄的,也隻能通過一輛電動車。
地上的井蓋欄烏黑一片,也不知道是什麼穢物夾雜在一起。
垃圾桶堆在露天處,少有人清理,臭氣哄天,蒼蠅亂哄哄一團。
徐可然忍住惡心才找了塊幹淨的地。
方澤凡将頭盔挂在車上,就沖進了半開的房門。
司嬌則向徐可然走去,兩人站在不明顯的角落,從窗戶望着模糊的人影。
“我們還是不要進去,這個時候趙睿不希望看見我們。”
徐可然點點頭,有些害怕:“趙睿他不會退學吧。”
“不會。”司嬌眼眸透着堅毅,“還有方澤凡,還有我們呢。”
方澤凡進入房間時,屋裡一片雜亂,玻璃渣落了一地,還有鍋碗瓢盆東倒西歪。
在淩亂的一角,是那個縮在一起的身影。
平時寬大的脊背,壓在他肩頭咯得生疼,此時躲在一角小小的,又惹人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