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其小元成為了冷聰這個案子的主辦督察官。對于她來說,處理這一類的案子早已得心應手,很快就确認了舉報信中提到的幾家供應商的身份,并且将他們與天合集團的業務往來與冷聰的職務行為軌迹進行了比對,發現具有高度的重合性,也就是說這幾家供應商完成入庫的過程,與冷聰的牽線搭橋、内部疏通具有極強的關聯性,那麼下一步的問題就在于确認這些供應商是以什麼形式向冷聰輸送利益了!
在輸送利益的方式裡,現金其實是最不容易追查的一種,尤其在公司的内部調查中,監察官并沒有調查員工個人财務賬戶的權力,所以比較難以查找到違規人員收取現金的證據。
好在在冷聰這件案子裡,舉報信裡還提到了其他的方式,其中包括在高爾夫俱樂部為冷聰開通會員,招聘冷聰的親屬在他們的公司挂職領薪,以及向冷聰的妻子發放公司的股份等形式。雖然這些方式也比較隐秘,但相比于無迹可查的現金來說,卻給了督察官們更大的空間去追尋。尤其是在舉報信中已經提供了十分具體的調查線索的前提下!
其小元帶着還在實習期的江毓揚跑了兩周,已經收獲頗豐,将舉報信所提到的事實中的大部分都确認屬實,并且已經取得了第一手證據。
最後情況不明的隻剩下一家叫做斯維特的供應商,成立的時間不短了,經營的業務十分龐雜,入庫之後與天合集團隻有少量的交易,還隻是給工廠提供一些不起眼的原材料,金額也不大,舉報信裡隻提到它的名字,也沒有其他相關的說明,其小元感覺直接下手查的意義不大,打算放在後面訪談的時候再去處理。
在另一部分沒取得實質性進展的舉報内容上,其小元和江毓揚産生了一些分歧,那就是占據了舉報信一大半篇幅的性騷擾問題。
“這部分難道就不查了嗎?”江毓揚問,臉上明顯寫滿了不理解。
“沒有任何具體的事件要素,人物、時間、地點全不清晰,舉報人也聯系不到,怎麼查?”其小元說。
“那可是……難道就這麼算了?”江毓揚有些不甘似地問,“舉報人還提到了性侵問題哎,不是都夠犯罪的程度了麼?”
“這個……很難說。”其小元沉吟着,“這類案子都比較私密,一般現場都隻有當事人雙方,到底是怎麼個情況不好判斷。更何況我們又不是警察,沒有辦法去正式偵查取證,想取得這方面的确證可難了。”
江毓揚聽了也沉默了。雖然他義憤填膺,但也非常明白其小元說的是事實。
其小元看了看他,又繼續說:“而且你想過沒有,這個舉報人未必是被害人,從後半部分描述受賄情況的口吻來看,更像是對冷聰抱着很大敵意的人。也就是說,這個舉報人很有可能隻是想利用我們去起到打擊冷聰的作用。退一步說就算我們能查到性騷擾的事實,一旦我們對它進行處理,也很難不對被害人産生負面影響。冷聰出了事大不了離開公司,但被害人一旦曝光還能繼續在這家公司工作下去嗎?”
“頭兒,你這個話聽着很像是受害者有罪論哎!”江毓揚突然皺着眉說,“不正因為如此,這些當老闆的才這麼嚣張,敢對自己的同事下手嗎?”
“不管你願不願意相信,受害者在維權的過程中會受到二次傷害、甚至是更大的傷害都是一個事實,而且不光在這個國家是這樣,全世界都如此!正因為如此我們作為調查者需要替他們着想,不能僅為了圖一時痛快去貿然影響他們的生活!”其小元斷然道。
“那這事我們就這麼置之不理了?”江毓揚感到無法反駁,頹然說道。
“嗯,你要真氣不過,還有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其小元無奈道。
“哦?什麼辦法?”江毓揚的眼中又閃出光來。
“這種人一旦出手,輕易不會停止。在他下一次出手的時候我們想辦法拿到證據,之後拿着這個證據在面談的時候突破,但老實說,從我們的角度來講,很難在這方面給他什麼實質性的打擊,因為未必能達到法律追訴的标準,你要有心理準備。”其小元解釋着。
但江毓揚明顯又來了精神,接着她的話說:“我覺得至少有了這個案件之後,可以促成公司更重視這個問題,制訂更多的配套措施來防範和處罰,是不是?”
“嗯。你要願意就跟進一下。”其小元輕描淡寫地說,但卻在心中為這年輕人的工作熱情又感歎了一次。
如今的其小元正坐在辦公室回憶着當年的這些事,突然消息聲傳來,是林肴那邊有了回音:”能找的地方我全找了,沒有找到那份案卷!”
這個結果令其小元始料未及,她握着手機,坐在椅子裡愣了好半天。假如不是記憶中的那些細節如此生動,她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魔障了,居然會憑空造出一個案子來!
但是以林肴的數據權限都找不到這個案子的痕迹,說明它是被作為最高機密被封存起來了,是誰封存的呢?是周正一,還是安迪歐陽呢?
難道是因為之後小江出事,她離開DCO,所以這個案子最後就無疾而終了麼?而冷聰就這麼逃過了調查,不僅繼續留任,還能安然無恙地高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