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這邊正是秋意漸濃的時分。
夜晚有些涼意,但幸好兩人穿得都挺厚實。
尤其是司疆,套了宗鹽曾送他的衛衣外面還裹了件大衣,恨不得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生怕有人看出他的不對勁。
宗鹽一路上手指不自覺地敲着方向盤,疲憊的大腦飛速運轉,想找到這一切的原因。
“呼…”
副駕駛座上的寵物抓着安全帶睡着了,頭靠近她這邊,層層睫毛下打出一片青黑。
從得知懷孕起,就沒怎麼睡過吧。
也是,這件事太聳人聽聞了。
“我不是怪物……”
不安地夢中呓語,時不時便在宗鹽耳邊回蕩。
她終于長歎一口氣。
拂去寵物臉上掉下的液體。
車是借的同事的,所以宗鹽将車停放到了同事樓下,才步行領着司疆回家。
走路也就十五分鐘的路程。
一到家,宗鹽找出他上次來買的衣服,遞給司疆:“先去洗個澡吧,然後睡覺,所有事情,明天再說。”
“嗯。”
司疆低低應聲,小步跟在她背後,像小雞跟着媽媽,走了一圈,才步入狹窄的浴室。
他來得突然,宗鹽毫無準備,隻能現在臨時整理屋子,空出新的生活區域。
如果能順利解決的話,司疆應該不會呆太久。
但是如果……真的是懷孕。
宗鹽手心裡的枕套被揉皺成一團。
真的能生嗎?能生下來嗎?
怎麼生?
和女性一樣嗎?
那樣的話,要操心的事就更多了,司疆大概要在巴西利亞一直待到和她一起回國了……
到時候她就擁有了一個親人。
親人?
宗鹽怔住,胸口一陣心悸。她搖頭,控制住自己的思緒,不去想那些讓她心跳加快的猜想。
生存最重要。
不要妄想。
收拾床頭時,擦櫃子的動作一愣。
等等,那瓶部落人送的不知名液體。
不會吧?有這種能改變人身體構造的東西,怎麼可能輕易就給她這個陌生人。
她如果上交,那豈不是會引起醫學界轟動?
就這麼一瓶東西,不會吧。
那個人,說自己是什麼部落去了?
宗鹽中午帶着吃食回來時,司疆還在睡覺。
他把自己整個人都埋進了宗鹽的被子裡。
睡得很沉。
宗鹽看他一眼,把外賣盒輕放到桌上,然後去洗了個手,翻出碗筷,才過去見他。
她彎下腰,掀開被子一角:“司疆,吃飯了。”
不管發生什麼事,吃飯這件事不能忽視。
吃飽了,才有力氣應對生活給你開的大大小小玩笑。
就算你想哭,也得學會就着鹹澀的淚水,把食物吞下去。
被子裡的人抽動了一下,慢慢翻過身,一隻腕口帶疤的手,勾住了宗鹽的手指。
很熱。
這隻手把被子往下拉,一直到露出半張朦胧的臉:“我在做夢嗎?”
他以為自己還在國内,這一切隻是個夢。
宗鹽默默看他:“菜要涼了。”
毫無情調的回複,卻是最典型的宗鹽式回應。
被烘得有了血色的臉綻出欣喜,男人像條蛇一樣,抱住了她的手臂。
“主人……”
宗鹽的手碰到了他的肚子。
他才猛地一驚,後撤兩步。
眼神陰暗地盯着自己的身體。
“吃飯。”
宗鹽拍拍他的頭,把人從被子裡勾出來,跟着她走到桌邊。
可司疆剛看到這幾個菜,臉色一變,胸口重重起伏,捂着嘴巴沖去了廁所。
裡面傳來撕心裂肺的嘔吐聲。
宗鹽拿筷子的手放下,皺着眉跟過去,敲門:“司疆,開門。”
他把廁所門關了。
“不要……髒。”
宗鹽指節用力:“最後一遍,開門。”
門内這才猶豫着響起兩波沖水聲,再緩緩拉開了門。
寵物臉上的血色沒了,鼻子是紅的,眼睛也是紅的。
他看起來難受又委屈。
其實也沒什麼異味,畢竟他起碼一天沒吃東西了,在飛機上也吐了好幾次。
但是司疆還是害怕宗鹽嫌棄他。
“主人,你先别進去。”
宗鹽的眉頭蹙起,托住他尖銳紙削般的下巴。
“我這周開始休假,到時候去解決這個麻煩。”
她終于對司疆體内這個東西感到煩躁了。
——沒想到,司疆愛上了酸橙辣醬。
用這款超市裡随手買的,地道的巴西sauce改善了自己吃啥啥吐的悲慘狀況。
宗鹽不用再苦惱寵物的厭食。
心中盤旋的焦躁也少了幾分。
她加班加點地工作,同時在網上搜尋相關信息。
最後找到了線索。
在一張近期的旅遊博主的推T合照上,她發現了熟悉的身影。
一看定位地點,離這開車八小時的路程。
宗鹽抿唇,把信息截圖,同時申請了私聊:您好,我想咨詢一下….
濕潤的海風從遙遠的藍線上吹來。
宗鹽這個房子廚房的窗子,正好能看到“一線”海景。
是字面意思上的一線。
清瘦憂郁的東方男人坐在窗邊,手裡捧着一杯速溶咖啡,撐着下巴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