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長發簡單束在一旁,黑發與銀發淩亂交纏,臉色陰郁,使明媚的陽光都無法為他增色。
可是他的容貌依舊出挑驚人。
鄰居推開窗,準備為陽台上的花澆水,不經意擡頭,便看到這一幕。
她下意識想打個招呼,認識一下這位異國人,這棟樓什麼時候來的東方美人?
可目光剛和他接觸,對方便瞪大眼睛,避難一般,身影倏地從窗口消失,不留一點兒挽留的機會。
鄰居:她長得很可怕嗎?
司疆當然不是覺得這位外國人很可怕,而是他覺得自己很可怕。
因為天氣舒适,他勉強把外套脫了,就穿了一件單衣坐在窗邊。
他以為不會有人看到的。
可是……
司疆靠到牆上,心跳還在失衡,冷汗覆在後頸。
他捂着自己的肚子,驚慌地想:沒有被看到吧?
他這個畸形的身體,沒有被别人發現吧?
對方是不是看到了,所以表情才那麼驚訝?
一想到這,他焦慮地啃起食指指節,很快便嘗到了一絲血腥味。
這股腥味剛入口,他喉嚨一陣滾動,神色難看地趴到洗手盆上,差點吐了出來。
這種日子,他還要過多久?
東躲西藏,就像陰溝裡的老鼠。
因為私自出國,他所有資産都被父母凍結,隻剩下一些零碎的存款。
毫無計劃地跑過來,不知道又給主人帶來多少麻煩。
他司疆是怎麼混到這個地步的?
好恨。
他盯着自己的肚子,恨不得重重地撞上尖角,這樣,裡面的怪物會消失嗎?
男人怎麼可能懷孕,他肚子裡,一定是奇怪的瘤子,或者什麼畸形的怪物。
他也不能去醫院,他怕别人怪異的視線。
更怕被拉去做研究,做實驗,失去隐私和自由。
全世界,隻有宗鹽,隻有主人,隻有她了,隻有她不會嫌棄他的……
“你坐在地上做什麼?”
說曹操,曹操到。
令他心安的聲音不知何時回來了,在門口疑惑地看着他。
司疆忙爬起來,撲向宗鹽:“你回來了!”
比她還長的頭發,在她頸邊散開,有點癢。
宗鹽勾起一縷,淡聲應道:“嗯。”
“主人……”
司疆好像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從哪開始,隻黏糊糊的重複呼喚着。
宗鹽感受到了他日益變大的腹部,冷靜開口:“司疆,收拾一下,我們去解決你這個東西。”
她指向他的肚子。
八個小時的車。
都是宗鹽開的。
畢竟司疆沒有這邊的駕照。
中間,他們隻在一個加油站的停車場休息了一會,司疆等到沒人,才溜去解決了私人問題。
開到最後時,即使是鐵打如宗鹽,也面露疲倦,在一個小旅店開了房,帶着司疆進去。
第二天,他們就要去雨林裡尋找那個原始部落。
這是一件很耗費體力的事情。
跟着向導,穿越濕熱的雨林,過了三個瀑布,又走過一個山洞,越過兩條河流。
他們終于到了。
宗鹽一眼便看到了一個坐在樹上,穿着極具異域風情的深膚色女人。
對方眉眼英氣,身材健美,正在那兒吹葉子。
她也看到了宗鹽,頗有些意外,又看到一旁裹得嚴實,但細看身形異常的男人。
終于,眉頭挑了起來。
有趣。
中間的交流其實不是特别難。
女人不會說英文,但是她會翻譯器上的一門語言。
宗鹽借住翻譯器和她勉強對話,終于得到了回複。
1、那瓶液體确實是這個部落的聖水,女人是族長後代,分到了一瓶,這對她來說很珍貴,所以當時才會送給自己的救命恩人宗鹽。
2.正常來說,這瓶液體隻會對她們部落的人起效。因為她們部落是女性主導,自古以來,能通過聖水,與男性發生特殊關系後,再喂以自己的血液。男性便有概率懷上孩子。宗鹽想起那次司疆在她肩膀上咬出的印子,沉默了。
3.司疆是個意外。按道理來說,隻有常年生活在此地的男性,身體才會起效,不知道為什麼司疆竟然也對他們的聖水有反應。女人表示她很感興趣,問宗鹽是否能将司疆讓給她,她願意拿更好的東西換。宗鹽拒絕了。
4.通過聖水懷上的孩子,不能打掉,那是對神不敬。有神的祝福,這樣的胚胎和正常人不會有什麼區别,甚至會更健康,隻是整個孕期相對女性更短,因為男性身體無法長時間承受胎兒生長。
宗鹽總結:“所以,司疆肚子裡确實是我的孩子。他已經懷孕三個月了,還有三個月就會生。以男人的身體生産,還不能去醫院。”
女人:“沒錯。”
宗鹽安靜了許久,不知道想了些什麼,才看向完全沒反應過來,瞪着自己的肚子發呆的司疆。
她語氣依舊很平淡,聽不出任何的情緒:“怎麼打掉?”
“什麼!我都說了這是對神的不敬!”
女人跳腳,不滿地抱臂。
宗鹽沒有解釋,她不想跟外人說,她覺得太危險了,寵物懷這個孩子,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他隻是個意外情況。男人懷孕生子,萬一出問題呢?
她不願意接受這種可能性。
“怎麼打?”
宗鹽語氣更堅定了。
女人用不可理喻的眼神批判她。
要不是這家夥對她有恩,她現在就要動手了!
僵持之中。
卻是那個一直在聽,從來沒有說過話的當事人。
牽起了宗鹽的手。
他的手在顫抖,手心都是汗,可是這次,再也不是害怕的冷汗。
是興奮。
司疆聽到自己聲音,好像是從天邊而來,對宗鹽問:“主人,我真的,懷了你的孩子?”
他又自問自答:“是你的孩子。不是怪物。”
接着,他的嘴角無法自控地不斷上揚,像是得到了天賜的禮物,讓他從此一生無憂。
“我要生下來,我要你的孩子。”
司疆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
不然為什麼,在聽到肚子裡真的是宗鹽的血脈時,他腦子裡便隻有一個想法:
從此之後,宗鹽永遠不可能,永遠不會再有理由,抛棄他。
他将送給她一個家人。
還有誰能取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