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懂。不過我知道你不能出來太久,我們能不能抓緊時間去……”
話被突然掐停。
三眼金猊怔愣地看着不自覺靠在石堆上蹲下的少女,沒有錯過那些在她掩面的指縫中一閃而過的晶瑩水光,連忙住了嘴,慌慌張張地跳到她身邊。
“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她搖搖頭,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挺高興的。”
原來不止自己一個人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
其實父親和記憶中一樣愛着自己。
終于有了一絲解脫的眉目。
……一切一切,都太值得高興了。
“那你怎麼哭了?”
“我……我也不想的。”
眼淚像決堤一樣擦都擦不幹淨,唐舞桐像個小孩一樣控制不住地抽噎。她感覺自己像極了一顆被水泡開的檸檬,酸溜溜的,皮都要被揉皺。
三眼金猊在旁邊急得轉來轉去,實在沒忍住直接撲進了她的懷裡。
唐舞桐沒躲開,下意識地抱住了金色的毛絨絨。
它輕輕舔了舔沿着她臉頰落下的淚水,跟着愁眉苦臉:“鹹。”
太不衛生了!
唐舞桐連忙制止:“癢!”
一人一獸望着彼此,無論是那雙粉藍色的眼眸,抑或是金燦燦的獸瞳,皆倒映着對方近在咫尺的清晰面容。
也許是屬性接引的後遺症,也許是三眼金猊口中的“連接”後附帶的效果,對視的一瞬間,唐舞桐仿佛感受到了它内心如同水晶般純粹直白的思緒——
擔憂、好奇、迷惑,以及有人相伴的欣喜。
……好神奇。
想起親爹提及三眼金猊時語焉不詳的描述,唐舞桐吸吸鼻子,聲音仍有些哭過後的嘶啞虛弱。
“你很喜歡我嗎?”
上次見面時不難看出它在魂獸中的地位,那些森林霸主明擺着對他們充滿了戒備警惕,不可能願意放任帝皇瑞獸親近人類。
本來還以為它會是霍雨浩的奇遇之一,但實際上它好像與自己交集更多?
三眼金猊目光漂移:“咳,還行吧。”
……這種時候就不要傲嬌了吧。
唐舞桐揉了揉它軟乎乎的腦袋:“雖然你可能不清楚,但真的很謝謝你,幫我達成了一個很重要的心願。我們的約定随時有效,如果有什麼我能幫到你的,你也可以向我提。”
“真的嗎!那太好了,我很快就會來找你玩的。”
“你能保證安全嗎?”
“超級安全的。”
“行,那我等你。”
“嗯嗯!”它歪了歪頭,“你不哭啦?”
“……答應我,這是我們的秘密。絕對、絕對不許和别人說我哭了!”
“哦,好吧。”
人類真奇怪,這就能成為秘密了嗎?
真正的秘密,至少也得和它把自己的“錨點”放到了她的精神識海裡差不多,才有足夠的分量和刺激吧。
傳說中背負着命運的帝皇瑞獸安靜地目送她遠去。
細想想,真的說不清是從何而來的決心,才能讓它毫不猶豫地做出這樣大膽的行徑。
放置自己的錨點在其他人身上,意味着它将與對方共享自己的意識和靈魂歸屬。雖然它因此能享有部分超出規則的自由,但萬一哪天它遭遇不幸,如果她不同意,神明也無法讓它重新醒來。
嗯……
它擡頭看向明晃晃的日光。
至少,讓它為自己活一次吧。
這趟偷溜在現實裡實際隻過去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但唐舞桐依然有種經曆了很多事情後的疲憊。
在回去之前,她特地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确保看不見一絲哭過的痕迹後,才往臨時的休憩地走去。
蕭蕭的魂環吸收還在進行,一旁的江楠楠敏銳地察覺到這邊的動靜,看見是她回來後放下心來,連忙起身牽着她坐下,認認真真檢查了一遍确定她毫發無損。
“真的沒事啦,我還遇見了一隻亂跑的松鼠呢。”
“這裡竟然還有松鼠?”
“隻有它孤零零一個,所以我和它交朋友了,下次還來看它。”
“……好。”
江楠楠無奈地摸摸她的頭,憐愛地縱容了自家熊孩子的過家家遊戲。
唐舞桐抽象地坦白後,見她不再追問,心虛地在心裡松了口氣。
這關就算過了。
果然除了霍雨浩最難搞外,其他人都可好說話了。
接下來,她們就在原地老老實實地等待。
幹坐着容易胡思亂想,也許是剛才見到了父親,有些感性的唐舞桐聯想到身邊人,戳戳正在冥想的江楠楠:“楠楠姐,你媽媽最近好點了嗎?”
提起母親,江楠楠的眼神也變得柔軟了些:“好多了,多虧了你和蕭蕭送的那些補品。”
史萊克學院是寄宿學校,不過偶爾也會有些假期能讓學生自由外出。唐舞桐曾被蕭蕭帶着到她家玩了幾天,自然也一起去拜訪過江楠楠病卧在家的母親。
江楠楠随母姓,自小和母親相依為命。而她的母親由于舊疾難愈一直過得十分清貧,含辛茹苦把江楠楠養大後身體更差了,現在基本是在靠江楠楠登記魂師後的月薪生活。
窮人生病,閻王讨債。
縱使學院會默默地照顧江楠楠給她提供更多的勤工儉學機會,母親的病體和痛苦依然讓她承擔了太多同齡人不曾感受過的煎熬。
唐舞桐和蕭蕭知道她的情況後,一度為此挂念不已想要幫幫忙,還是就差把眼睛安在江楠楠身上的徐三石第一時間發現并攔了下來。
“師妹們,送東西可以,探病可以,别的就不要了。”
“為什麼?楠楠姐和阿姨都太辛苦了。”
那時,向來玩世不恭的徐三石難得露出了正經的神情。
他笑着歎了口氣。
“要相信你們楠楠姐。”
“她是我見過最頑強、也最熱愛生活的人。”
唐舞桐托着腮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