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相接，林希覺得自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個小孩，好熟悉！
“他是誰？這種感覺，好像在哪裡見過……”
看小奴隸神情呆滞着了魔似的模樣，斯圖亞特立即将他的臉掰過來，鄭重囑咐：“血族，在這裡你遇到的任何一個血族都不能相信，他們會為了吸到你的血不擇手段引誘、花言巧語。任何一個人，你都不能夠相信，包括我，明白嗎？”
不知道是不是林希的幻覺，他突然覺得斯圖亞特在黑暗的光影下愈發模糊，說話的聲音像從遙遠天邊傳來，耳邊聽到的呼嘯風聲都比他的聲音大，就像這聲音是風精靈送來的一樣。
林希反應了老半天才明白是什麼意思，“剛才那個小孩。”他恍惚了下，突然腦海中小孩的臉與眼前的斯圖亞特重合，突然福至心靈：“你就是那個小孩！”
……
“來自東方的奴隸，瞧一瞧看一看，黑發黑眼稀有物種，一葉知秋，千金難求！”
林希腦袋上插着羽毛心想，你不要從東方學了個成語就亂用好不好。這小販大概想表達的意思是得了一個東方奴隸就知道其他東方奴隸的好。
有什麼好，就因為長得跟西方人不一樣嗎？真是龍遊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
在巷子裡醒來的時候就剩他自己，斯圖亞特人沒了，白魔法也沒了，頭還痛的要死，他總覺得忘了什麼東西，好像是幾句話，很輕很輕的言語，以至于他想不起來了。
籠子裡坐着的東方奴隸怨氣比人重，煞氣比鬼濃，每每有人靠近還跟得了瘋牛病似的亂叫亂吠，頭發亂糟糟像草垛夾雜了幾根茅草，所有被叫賣吸引有點念頭的人都被吓跑了。
直到一雙鋒利的尖頭靴和一根手杖出現在林希眼前，他攏了攏遮擋視線的黑發又準備發瘋的時候，竟然意外聽到了一陣咯咯笑聲。
“爸爸，你看這個奴隸，他頭發好長啊，哈哈哈哈！”
“威廉喜歡嗎？”
“喜歡！”
小男孩細細打量，伸出小手輕輕撥開他額前黑發。對上林希驚愕得不能再驚愕的眼睛，卻見這小孩眼睛突然亮了又亮，叫道：“他眼神這麼清澈，肯定不是瘋子！”
男人瞧了瞧，竟意外覺得這奴隸還不錯 ，“那我們買下他吧。”
“耶！爸爸最好了！”小男孩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蹲到林希跟前，祖母綠色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天上的繁星：“你叫什麼名字？怎麼來到這裡的？”
人販子得到一大袋子錢喜笑顔開，将籠子鑰匙讨好地遞到小男孩手裡，林希這才發現，威廉·加西亞衣着不凡，能一下子拿出這麼多索羅币的家庭肯定不是普通人家。
他咽了口口水，望着眼前縮小版的威廉，道：“我叫林希，森林的林，希望的希。是——”他深吸了口氣，“迷路了被人拐來這裡的。”
威廉伸出小小年紀便精緻漂亮，打開籠子，毫不嫌棄地握住他的手将他拉出來，而站在一旁的大人從仆人手中拿過一件厚披風遞給他，開口是溫文爾雅的聲音：“天冷，請披上吧。”
看來威廉被轉化成血族前家境不錯，用的馬車都是貴族所用，還有衛兵跟着，衣服披在身上林希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淚流滿面了，卻聽一個守衛道：“公爵大人，可要将他跟那些黑奴關在一起準備實驗？”
威廉扯住父親衣角，目露哀求，披風因為撒嬌的動作落到了地上，公爵露出無奈的表情，“知道你想留下他，乖，不要着涼。”
拾起披風給他披上。
什麼實驗？直到被帶走林希滿腦子還是威廉父親口中的“實驗”。
不過很快，他就在威廉父親的莊園見識到了。
莊園裡有很多戴着手铐腳铐的人類和吸血鬼，被分開關在不同的建築裡，就像監獄裡的犯人一樣，每天都有人看守，負責他們的衣食住行，做操遛彎。他到這裡的第五天晚上因為偷跑出去觀看人類與吸血鬼的實驗遭到了威廉父親的嚴厲呵斥。
但好在他知道這個實驗是做什麼的了。
永生。
人類除了榮華富貴、聲名地位之外追求的巅峰極緻。
同時他也知道了此間何地，此時何時。拉布斯爾城，馮萊公國，維多利亞時代。
維多利亞文明在曆史書上僅僅一筆帶過，他被彼岸花帶來的地方竟是這裡。
被嚴令禁止踏出房間，林希吃的飯是仆人送進來的，倒是威廉，他被關起來他居然偷偷搞來鑰匙開門，給林希感動壞了。
“每頓都是清水大蒜粉加幹巴面包，再聞到大蒜的味道我就要吐了。”
林希大口大口吃着威廉帶來的牛排和果幹，熱淚盈眶。
“你居然敢偷偷跑去我父親的試煉場，知道那裡每天會喪命多少人嗎？他一個不高興你就有可能成為那些被做實驗的奴隸中的一個！”威廉吐着舌頭，撫了撫胸口，“沒把你關到那裡就偷着樂吧。”
十幾歲的威廉公爵居然能做出這麼孩子氣的舉動。林希差點噎住。
“你發什麼呆 ，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聽到了。”林希說，“你父親看上去不像窮兇極惡的貴族，怎麼私底下幹這種勾當？”
林希敢這麼說自然是因為足夠了解，吃定了威廉公爵不會生氣，果然，小威廉聽了之後隻是歎氣，小小年紀就歎得一把年紀：“這是皇室的命令，父親幾次進宮勸谏都沒什麼結果。陛下癡迷永生不僅不聽勸還把試煉場設在我家的莊園裡，天天往這裡送奴隸，我已經好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他想永生幹脆讓吸血鬼咬一口好了，幹嘛費這麼大勁。”
小威廉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你在說什麼？成為吸血鬼就要一直呆在黑暗裡，太陽出來就會灰飛煙滅！”
林希驚愕，突然想起剛來那天碰見的神似斯圖亞特的小男孩，好像也是在黑夜出沒。
“那追殺吸血鬼的那些穿着制服的那些人，他們是誰？”
“獵人呗。”小威廉滿不在乎道，提到這個他還有點意外：“你居然不知道？”
“我剛來這裡沒幾天。”
“你們東方沒有吸血鬼嗎？”小家夥更吃驚了，“從前這些家夥隻喝雞鴨鵝血相安無事，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動物血已經滿足不了他們，居然開始傷人。吸血鬼襲擊人類事件大陸上比比皆是，所以才成立了吸血鬼獵人公會，獵殺吸血鬼。”
好熟悉的劇情，林希心想。
“所以莊園裡那些被抓起來的吸血鬼是因為他們犯罪傷人？”
小家夥義憤填膺的表情一噎——
如果是這樣，那的确不可原諒，但是、但是據他所知，吸血鬼獵人抓的對象好像是無差别的。
林希看他糾結的小表情大概明白他心裡在想什麼，斟酌道：“其實我剛來這裡有一位同伴，是一名血……吸血鬼。”
“你能不能告訴我，吸血鬼族群現在的聚居地在哪啊？”
小威廉連連搖頭，“你瘋了，誰會和自己的點心做朋友。”手搭上林希額頭，自言自語道：“該不會被實驗吓到發燒頭腦發昏了吧……”
林希拿下他的手，“我沒有說胡話，真的。”
小威廉看怪物似的看他：“他們沒有聚居地，一直獨來獨往，不過我聽說有人在山洞裡見過吸血鬼。”
“你說你的那個吸血鬼同伴沒把你吸成幹屍——”小家夥語氣一變，帥氣的小臉耷拉下來：
“你不會是他的血仆吧？”
林希好奇：“什麼是血仆？”
小威廉雙手抱胸，語氣倨傲：“就是供血族喝血的人類奴隸。”
“敗類。”
“走狗。”
“叛徒罷了。”
林希覺得自己被這三個詞化成的利劍紮穿了腦袋。
“這個，”
平時巧舌如簧，現在怎麼心虛舌頭打結了？林希真想一巴掌抽直自己的舌頭。
“嗯？”小威廉眼睛危險一眯，“你真的是血仆？”
“不，不是。”
“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