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枝和謝玄相攜入場。
韓錦來得早,主動前來打招呼:“陸小姐。哦,現在該改口叫二皇妃了。”
陸枝:“公主安康。”
韓錦:“二皇子與皇妃當真一對璧人也,郎才女貌,瞧着讓人當真羨慕。”
她說着說着朝陸枝丢了個眼神。
陸枝:“……”這韓錦可真的挺無聊的,她們在花間都已經說得十分明白了,現在還要特地來強調。
謝玄道:“公主過譽,公主若無他事,我便帶着我家夫人入座了。”
陸枝因“我家夫人”一稱而微微羞紅了臉。
在場衆人多少對陸枝此人有些好奇,一些心氣高的世家子弟更是不屑,還有一些是陸文德曾經得罪過的家族,他們本想出言嘲諷陸枝,但礙于謝玄在場,終是忍了下去。
陸枝察覺到衆人落在自己身上的打量視線,淡定地喝着茶,令她意外的是,陸舟也來了。
陸文德死了,皇帝沒事怪罪整個陸府,但陸府如今已經大不如前了,謝瓒此番邀請陸舟是為了丢個甜棗拉攏還是另有别的打算都不好說。
陸舟遙遙向陸枝行了個禮,陸枝微微點頭回應。
被陸府得罪過的家族見動不得陸枝,便将矛頭指向了陸舟。
一小姐開口道:“如今陸府有何能耐,竟還能得到殿下高看,莫不是偷了哪家的請柬混進來的?”
陸枝看向謝玄,仿佛在問這人是誰。
謝玄在她耳邊低語:“孫家小姐孫新柔,太史令之女,他父親曾像陸相投誠,被陸相拒之門外。”
陸枝低聲:“這太史令也是個從五品下的官,陸文德這還看不上?”
謝玄:“那會兒還不是,隻是位從九品下的将仕郎。”
陸枝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陸舟那邊起身朝着孫新柔作揖答道:“這位小姐,陸舟有禮。”
他拿出請帖攤給衆人看,道:“此請帖乃是太子殿下派人登門送來,上頭明明白白寫着我陸舟之名,我乃殿下邀請而來,非是行偷竊之舉混進來的,還請小姐慎言。”
孫新柔看了一眼,确實是寫的陸舟之名,她覺得臉上無光,哼了一聲走開了。
陸舟懂得審時度勢,沒要人道歉。
謝玄将頭湊了過來:“原本還想問你要不要幫他。”
陸枝:“他如今肩扛整個陸府,這是他自己要經曆的,他若是自己應對不了,我幫再多也是無用,況且我已非陸府人了,還是少惹麻煩上身的好。”
曲水流觞,絲竹聲起,衆人紛紛入座。
謝瓒走了進來,他走到陸枝面前,笑道:“上回見時還是在秦府,不曾想如今你竟成了我的弟妹,當真是變化難測。”
陸枝和謝玄站起來朝謝瓒行禮。
謝瓒道:“哎,現既已是一家人,便不必多禮,快快請坐。”
他微微俯身問道:“聽聞你鐘愛海棠,我這滿院的海棠你可還喜歡?”
陸枝心頭咯噔一下,這話聽着多少有些暧昧了。
一時間,她感到全場目光全部聚集了過來,有豔羨的、好奇的、驚訝的、怨憤的……
她看向謝玄,謝玄對謝瓒露出輕微敵意。
他替她做了回應:“皇兄的滿院海棠種得極好,想來在場的小姐見了都喜歡。”
他宣告主權般地牽起陸枝的手,和她相視一笑,道:“想來夫人應也是喜歡的。”
喜歡的是他而不是這院裡的海棠。
陸枝很配合地點了點頭:“知我者,夫君也。”
謝瓒笑意漸失,道:“是嗎?喜歡便好。”
韓錦憤憤,看不下去提醒道:“殿下,宴席是否該開始了?聽聞今日有絕佳的歌舞,韓錦都有些等不及了。”
謝瓒順着台階而下:“公主提醒的是,吉時已到,是該開宴了。”
他坐上主位。
舞姬們飄然入場。
輕歌曼舞間,謝瓒問陸舟:“如今陸相離世,陸家落在了陸公子的肩上,不知道陸公子可有心像陸相那般入仕拜官問相?”
陸舟起身行禮,道:“回殿下,陸舟才學淺薄,不敢妄想。”
謝瓒:“哎,少年便該輕狂,陸公子若是有心入仕,可投我門下,我随時歡迎。”
這麼明晃晃地當衆拉攏?
陸枝心想,他是瘋了嗎?
她掃了一圈在場衆人的神情,有不少公子都面露思索。
原來如此。
她算是明白了,謝瓒是在借陸舟拉攏這些世家的年輕一輩。
一曲歌舞結束,也不知謝瓒怎麼想的,讓人當衆給陸枝上了一盞特别大的果盤,提子顆顆飽滿,晶瑩透亮,看得出來是精挑細選過的。
這明目張膽的偏心引起許多人多想。
謝玄眸中冷意橫生。
謝瓒微微笑着做了個請的手勢:“新摘的,正當新鮮,你嘗嘗。”
陸枝第一次感受到了何為如坐針氈,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她微微擡眸就對上了韓錦那似乎要吃人的眼神。
陸枝:“……”
這兩個人……
都有病。
韓錦出生凰國,是凰國的二公主,上有大公主手握權柄,下有小公主深受寵愛,而她這個二公主居在中間不上不下的,處境有些尴尬。
各國使團都已經陸陸續續回國了,唯獨她還留在大栾,一點要走的意思也沒有。
她這是鐵了心要做太子妃。
陸枝對此表示尊重并祝福。
她并不想摻和進這兩人之間。
看陸枝沒有動手,謝瓒問道:“可是不合你口味?”
陸枝明顯地感受到身旁的溫度降了下來,那圍繞在謝玄周身的冷意都快有了實質,像火焰一樣。
她頂着衆人探究的視線硬着頭皮拿起一顆嘗了起來。
提子應是甜的,她卻覺得形同嚼蠟。
謝瓒問道:“味道如何?”
陸枝違心道:“十分清甜,謝殿下賞賜。”
謝瓒:“你喜歡便好。”
陸枝:“……”真是要命了。
她故意沒吐籽,一粒籽卡進了她的喉嚨,她劇烈地咳了起來。
謝玄趕緊給她拍背,關切道:“可還好?”
陸枝暗暗捏了捏他的手,咳嗽沒有停。
謝玄會意,一把将她打橫抱起:“太子殿下,夫人身體不适,我便先帶她回去了,今日謝過殿下盛情款待,望諸位莫被我夫妻二人擾了雅興,告辭。”
陸枝一直咳着直至出了太子府上了馬車。
謝玄拍着她的背,道:“好了,快别咳了,待會該傷着嗓子了。”
陸枝沖他眨了眨眼睛:“我演得怎麼樣?”
謝玄贊道:“天衣無縫。”
陸枝撫了撫他的眉:“不生氣了吧?”
謝玄嘴硬道:“我何時生氣了?”
陸枝:“嗯……是說錯了,不是生氣,是吃醋了。”
謝玄還想嘴硬:“我亦沒有吃——”
他的瞳孔蓦地一縮。
陸枝湊了過來,唇覆在他的唇上,輕輕落了一個吻。
他聽見陸枝輕聲說道:“嗯,你沒有吃醋,是我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