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枝和謝玄藏在屏風後觀察,席上衆人基本都喝下了毒酒,唯獨一人,未碰酒盞和飯菜,此人生得正派俊俏,時不時地掩唇咳上兩聲,仿佛是個病秧子。
可陸枝卻看出此人并未生病,是裝的。
若身患重疾,再怎麼掩飾,身上的藥味也沒法藏住,一行一動,皆會散出藥味,再淺淡她都能察覺。
但此人身上沒有。
席上的人陸陸續續倒在桌上,此人安靜地坐着,并不慌張。
陸枝雙手環胸,手指一下一下地點在手臂上。
現隻剩這一個人,縱然他武功高強也不怕,她和謝玄完全能夠拿下。
不過,看此人面色鎮定,也不着急離開,像是在等背後之人,也就是他們。
謝玄輕聲道:“走吧,他是在等我們。”
陸枝同意此話,放下雙手,和謝玄一同走了出去。
她開口道:“敢問這位家主,如何稱呼?”
男子起身作揖:“鄙人姓司名衡,見過二皇子、二皇妃。”
陸枝着實驚訝,這人竟知曉他們的身份。
是如何知曉的?又是何時知曉的?可曾告知過何人?
她蹙起眉心,慢慢将手搭上腰間,欲取匕首。
先将人制服住再慢慢審問。
司衡見狀,不慌不忙道:“皇妃不必憂心,二人的身份我并未公之于衆。”
陸枝将手放了下去。
看樣子此人是有事要同他們談,那他們還并未暴露。
她和謝玄對視一眼,做了個請的手勢。
三人走進一間安靜的屋子,陸枝單刀直入地問道:“敢問司家主是如何知曉我們的?又是何時知曉的?”
司衡:“山上曾下來一位少俠,我家的暗衛瞧見了,我便派了人去山上打探。”
陸枝微微垂眸,是沐武。
當初謝玄讓沐武下山打聽城中情況,她的确忽略了這點——沐武會被山下的眼線盯上,不過那時她也不知曉州官與各家族的關系。
後來楚悅說山下有眼線,而沐武未曾引來尾巴,确實讓她覺得有些奇怪。
陸枝問道:“司家主隐而不發,是有所求還是欲要挾我們做些什麼?”
司衡:“皇妃言重,若為要挾,司某今日定然走不出這州官府。”
陸枝似笑非笑:“非也,今日若是司家主未曾歸家,怕是明日滿城都是我們藏身在鳳州的消息了。”
司衡不置可否,他忽得朝謝玄跪下,言辭懇切:“司衡,願做殿下臣。”
陸枝和謝玄皆是一驚。
謝玄挑眉:“你想入仕,怎會選我?如今我乃大栾追擊逃犯,你欲在我手下博前程實屬讓人費解。”
“若你向當今天子告發,豈非更快?”
司衡擡眸:“此途徑的确是快,但前途有限,不瞞殿下,司某好賭,不賭錢财,而賭……”
他看向謝玄:“命運和機緣。”
此人有些意思,陸枝心想,此話聽着非真非假,大抵是他所有動機裡重要或不重要的一個,不足以令人信服。
他看起來是個聰明人,總不會以為這樣便能說服她和謝玄吧。
陸枝瞄了一眼謝玄,看他摸着下巴沒有說話,便知他同她想得一樣。
謝玄探究道:“司家主因何而賭?”
司衡:“天性使然。”
陸枝微微搖頭,這個耍心眼,他們才見此人,如何了解其天性?
況且人都是會變的,就算他天性好刺激好賭,他們又怎知他如今變了沒變?
謝玄輕笑出聲:“司家主這是在将我當作三歲幼童看待?”
司衡:“司某不敢,為表誠心,司某明日會送給殿下一份大禮。”
他目光誠摯,緩聲道:“一份、對殿下絕對有利的大禮。”
陸枝被勾起好奇心。
對謝玄絕對有利?
是金錢?武器?還是……
兵?
就算司家身為貴族,私養親兵也是重罪,這個司衡竟這般大膽?
她不讨厭有膽量之人,前提條件是這有膽量之人是她這邊的。
這個司衡明顯還不是。
可是……
她當真十分想知道司衡能給謝玄什麼。
絕對有利。
對現在勢單力薄的他們來說,誘惑不小。
謝玄見陸枝咬着手指甲似乎很是糾結,他微微扯了下嘴角,道:“既如此,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陸枝:“!”
她看向謝玄,面露疑惑,好似在問:“這般簡單便答應了?”
謝玄微微搖頭,示意無妨。
司衡起身,作揖道:“那司某明日再來拜訪殿下、皇妃。”
陸枝:“司家主留步。”
她走到司衡面前攤開掌心,一粒紅色的藥丸在她白皙的掌心中顯得過分鮮豔。
“還請司家主吃下它,明日司家主來我會給司家主解藥。”
若司衡所說的大禮隻是他想要離開的權宜之計,那他們豈不是放虎歸山?
她向來不喜歡處于被動,無論司衡有沒有這份大禮,她都要有能夠牽制住他的事物。
而命向來是她的首選要挾條件,畢竟……誰會不惜命呢?
就算司衡今夜歸去後到處散播他們藏身鳳州的消息,他們不得已再度逃亡,但司衡也會付出代價,他一定會、在他們被抓住之前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