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枝的嘴角殘留着淺淡的笑意,看着司衡毫不退讓,似是一種無聲的威脅。
她是個極端的人,要麼司衡乖乖吃了毒藥走出州官府,要麼她現在就殺了司衡,大不了再帶着人趁着夜色逃離鳳州。
司衡倒是十分爽快,他看了眼陸枝,拿起毒藥就吞了下去:“如此,皇妃可安心了?”
陸枝:“謝家主配合。家主請。”
“那便明日見。”
司衡告辭離開。
謝玄看着司衡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道:“枝兒,其實有法子将藥丸卡在喉嚨不咽下去。”
陸枝點點頭:“嗯,所以那粒藥丸并非是我真正的倚仗。”
謝玄:“哦?”
陸枝指了指桌上的熏香:“曾在謝瓒身上用了這個法子,我發覺還挺好用的。”
謝玄啞然失笑:“你呀。”
陸枝聳了聳肩。
“你說他要送你的到底是什麼?”
謝玄望向某處虛空:“我猜、是個人。
陸枝:“?”
給人送美女的橋段她也是看過一些的,她眯起眼睛問:“是男子還是女子?”
謝玄一笑:“應是男子,若是女子,明日便不要将解藥給他。”
陸枝撇嘴:“那可不行,若真是什麼大能之人,是女子又如何,對咱們有益就該留下來。”
謝玄:“可若是女子,豈不是會讓你不開心?”
陸枝:“不,我對自己、對你有着……”
她纖纖玉指點在謝玄的胸膛上,臉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道:“絕對自信。”
謝玄俯身吻了吻陸枝的鼻尖。
“我甚幸之。”
陸枝:“不過,你怎知曉會是個人?”
謝玄:“猜的。”
陸枝:“你猜是何人?快告訴我。”
謝玄:“隻是猜測,并非定然,便先不說。”
他摸了摸陸枝的頭:“别急,到了明日便會知曉了。”
陸枝噘嘴:“好、吧。”
……
其他家主和錢瑞一同被綁在大廳内,衆人紛紛醒來,一見自己被綁着,立即扭動身體欲圖掙脫。
“州長大人,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呀?為何我們會被綁在此?”
錢瑞有過一次被綁經驗,于是放棄掙紮,開口勸道:“諸位還是省着點氣力吧,待會好好講話,切莫惹怒了那兩位閻王。”
姓田的家主問道:“兩位閻王?錢大人所說是何人?他們為何要綁我們?難道他們不知這鳳州是我們在做主?得罪了我們如何能在鳳州待下去?”
錢瑞無可奈何,鳳州馬上就要易主了,他馬上就要淪為階下囚。
他沒好氣道:“你等很快便會知曉。”
幾位家主面面相觑,不死心地掙紮着。
錢瑞懶得多勸,随他們去。
幾人掙紮了一段時間終于發現,他們被粗麻繩索團團綁住,可繩結不在他們任何一人身上,兩端繩結各綁在一根柱子上。
他們終日養尊處優,不做重活不使大力,掙紮了這麼一會兒便覺力竭,終是認命般地放棄掙紮,惶惶不安地等着錢瑞所說之人。
陸枝有心熬一熬他們,并沒有出現。
她四仰八叉地躺在屋頂上看着半輪明月。
說來也奇怪,明明是同一輪月,在怙州時,瞧着是明亮如天光;在京城時,瞧着清冷也多情;而在此處,瞧着卻是有幾分荒涼。
明明是同一輪月……
“是啊,明明是同一輪月,”陸枝喃喃自語,“但不同時啊。”
月還是那輪月,人也還是那個人,今時是今時,往日是往日,心境不同,情自不同。
謝玄躍然落在屋檐上,躺在陸枝身旁:“想娘親了?”
陸枝微微搖頭:“不想,當下正與她兩兩相望,無需想。”
她擡起手屈起食指和拇指,眯起眼睛,月亮便好似被她捏在指間:“謝玄,我小時候可喜歡這樣捉月亮了,就好像整個夜晚的光芒都由我掌控。”
“隻要我握住手,夜晚就會變暗,”她蜷起拳頭又放開,“隻要我張開手,夜晚又會重新亮起來。”
“有點自欺欺人,是吧?”她輕輕笑着,“其實無論是我握住手還是張開手,月亮都在那,亮着或變暗,都與我無關。”
“不。”謝玄側過身體,擡起手抓住陸枝舉着的手,将她的手圈進手心握住,另一隻手捂住她的眼睛,輕聲道:“現下整個夜晚都變暗了。”
他撥開陸枝的手指,與她十指相扣,拿開放在她眼睛上的手:“而此刻,夜晚亮了。”
陸枝眼眶一熱。
好幼稚啊,她想。
可就算是這麼幼稚的事,和喜歡的人一起做,好像也沒有那麼無聊,還會……讓人感到幸福。
陸枝對“人活着就是為了某個瞬間”這句話有了些體會。
她希望時間不要停,不要定格在此刻,她要帶着這個瞬間一直走下去,積攢更多的瞬間,直到生命的盡頭。
時間不要停。
好在,時間不會停。
陸枝翻過身,整個人埋進謝玄的懷裡,她的聲音仿若輕羽,道:“謝玄,你一定要變成老頭子啊。”
謝玄輕撫陸枝的頭發,嗓音溫潤:“不是我,是我們,我們要一起變老。”
……
司衡如約送來大禮。
如謝玄猜測的一樣,是個人,是個男子。
如司衡所說,此人對謝玄絕對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