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府。
厲項歌坐在上首,金刀大馬,一腳落在腳榻上,一腳踩着地平,多了一點随性。
大獲全勝又死傷極小,讓這不足二十歲的青年将領,情緒亦難自勝。
副将帶着鹿曉星與廖朗進了前廳,厲項歌凝視着鹿曉星的一雙利眼如冷電青鋒。
鹿曉星走得更近了。
那張昳麗勝過人間姝色的臉,撞進厲項歌的眼。
咚咚咚。
厲項歌心跳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直到副将重重咳嗽一聲,再次揚聲向厲項歌告禮,“屬下楊虎奉将軍令,領小公爺鹿曉星拜見将軍。”
鹿曉星不過十六歲,尚無官職在身,因長公主及國公爺的勢,又被聖上養在身邊,朝中人都尊稱其小公爺。
鹿曉星擡手向厲項歌躬身行了一禮。
鹿曉星家世深厚,厲項歌是官。他雖貴為小公爺,但是一介白身。
厲項歌隔空一扶,餘光見到袖口有暗色,知是血迹,不知怎的自覺污穢不堪,竟然有些自慚形穢起來。
裝作自然地收回手,厲項歌道,“小公爺不必客氣,請上座。今日一戰虧得小公爺與廖少将。”
廖朗也是一介白衣,身份上是鹿曉星的侍衛,厲項歌尊稱他一句少将,卻有幾分真心實意。
厲項歌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鹿曉星,微微笑着,揚手讓人端上錦盒,打開送到鹿曉星面前。
是他送過來的半隻虎符。
“大功已成,物歸原主。”
鹿曉星甚至沒有确認,合上錦盒便交給了廖朗。
是下意識的信任。
厲項歌眼角的笑意似乎更重了,他喝了一口茶,透過茶蓋眼神卻不經意地向鹿曉星投去。
少年有着一雙豔麗的紅唇。
白,比玉白,比他見過的所有女人都要白。
嫩,比豆腐還嫩,看着滑溜溜的,不知摸起來……
意識到自己心思歪了,厲項歌虛握着拳抵在嘴角,咳了幾聲。
“這一路小公爺必是艱難非常,本将已從廖少将處聽得,反王派了幾路刺客,幸于小公爺機智能逢兇化吉,小公爺冒死援助,是本将的恩公,是厲家軍的恩公,也是滇南百姓的恩公。”
鹿曉星不過十六歲一少年郎,世家教養讓他比起常人更沉穩内斂,但面對崇拜的英雄一聲聲誇贊,如何自已。
厲項歌是大盛朝當之無愧的戰神,是無數熱血男兒心中的英雄。
鹿曉星承認,自厲項歌十五歲披甲征戰并首戰成名後,這個少年将軍的名字就刻在他的心頭了。
鹿曉星耳朵紅了,他看着厲項歌的眼濕漉漉亮晶晶的,像有波光蕩漾着,“将軍謬贊,這是曉星該做的。”
鹿曉星還沒有表字。
厲項歌就像被灌了一口烈酒,胸口漲得他發疼,再開口帶了一絲暗啞,“小公爺當得。”清了清嗓,又道,“多日奔波着實辛苦,萬望小公爺不要嫌棄府中清苦,再多留幾日。”
他聽得楊副将說鹿曉星一行是來辭行回京複命的。
本來不置可否的事,見到鹿曉星後,如何也舍不得就這麼讓他走。
鹿曉星推辭幾次,卻敵不過厲項歌幾次三番花樣不同的挽留。
夜裡,厲項歌在營中設宴,大力犒賞三軍。
一身銀色為底金色包邊甲胄,内裡套着棗紅色戰袍,虎面金色肩吞,讓本就健碩的男人更氣勢壓人,連日血戰讓他通身氣息肅殺,寒氣逼人。
厲項歌舉起酒碗,站在高高的雲台上,氣吞山河之勢,“衆将士、兄弟們,自本将入軍,馬踏邊塞、劍指蒲甘,縱橫天下,所向披靡,幸得諸位,随本将南征北戰,今平反王,安滇南,大獲全勝!”
說到動情處,厲項歌逐步走下雲台,随着他步步拾階而下,鼓瑟皆鳴。
“衆将士、兄弟們,與本将軍痛飲三碗,一慰我壯烈犧牲熱血男兒在天之靈!二慶我浴血奮戰勇将雄兵戰無不勝!三祈我大盛朝國富民強千秋萬世!”
厲項歌連飲三大碗,擡手向衆将示意!
戰鼓激蕩,随之是山呼海嘯一般的呼和聲:
千秋萬世!千秋萬世!千秋萬世!
鹿曉星血脈偾張,心魂徹底被台上的男人吸走了。
他聽不到聲音,看不到其他人,一切都成為了背景。
那個人的眼對上他的,一步步向他走來。
他說,“小公爺,與我共飲。”
鹿曉星先是聞到一股酒香,再來的是一陣木質香,如蘭似麝。
突出的喉結,修長的脖領,有力削刻的下颌。
俊美無俦。
鹿曉星心頭顫動,一顆石子投進他的胸口,湖光蕩漾,水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