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妖精附體。”穆雁回過神,擦去頭上的冷汗,嘟哝了一下,惡狠狠的啐了一口。
“莫忘郡令。”
熟悉的聲音從穆雁身後傳來,他欣喜的轉過身,果真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祺姐姐,你怎麼來了。”穆雁臉頰染上一抹紅意,伸手想去拽曲淩祺的衣袖。
曲淩祺有些厭惡的側了側身,對着穆雁道:“這是李宜人的喪儀,公子注意言行,莫要損了聲譽。”
穆雁握空的手頓在空中,曲淩祺的話使他又氣又羞,可他從不敢在曲淩祺面前露出一絲忤逆的情緒,他隻敢把最好的一面給她看。
“姨爹好福氣,能有曲二小姐親自來送他最後一程。”穆清文适時的出現握住了穆雁空懸的手,将他拉在了身後。
曲淩祺與穆清文還算相熟,見她發梢緊貼着頸項,衣袍上還有着深夜趕路留下的夜露,微微笑道:“李宜人是穆槿生父,理當來送,倒是你,前幾日不見你,我不過說了你弟弟一句,你就殺到了。”
“二小姐說笑了,雁兒無禮,清文替他給您賠罪了。”見穆清文對着曲淩祺施了一禮,又道:“忙活了好幾日,又趕了一夜的路,我得去換個衣服再找你叙舊了。”順手将不情不願的穆雁一同拽走了。
“姐姐!你為何不讓我和祺姐姐呆一起。”穆雁氣鼓鼓瞪着穆清文,又嚷道:“你不知道剛剛那小妖孩的眼神有吓人,下次我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他。”
“無論是否平起平坐,你将來都是正夫,他此時又有郡主庇護,你不必自降身份去惹他,反倒打曲二小姐的臉。”穆清文到時剛好看見兩人對峙,那樣的眼神根本不可能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會有的,她一向不信呂氏妖鬼論那一套,可也不敢再讓穆雁去招惹他,穆雁見她搬出曲淩祺,隻好委屈應下。
穆清文姐弟走後,曲淩祺默默跟在喪儀最後方,并未聲張,她用探究的目光的看了一會穆槿,不過就是個普通男子,怎麼會有這樣滿是威壓的銳利眼神,從小到大,同樣的神情她隻在一人身上見過。
“皇姑母。”
曲淩祺默念了一下,接着悄悄離開了穆家墓園。
日子和往常一樣流逝,陽光依舊明媚,院中的木槿枝也漸漸開始冒芽,可惜身邊少了個為它們修枝的人。
自從穆程安得了個五品的散官後,穆槿已經不再需要繼續在大房手下做浣洗的工作,穆程安開始默認讓他接觸一些管家之道,常常讓他跟着管家出門采買,閑暇時穆槿也會做些針線打發時間,溫慧郡主還特意送來了一個侍人,照顧穆槿起居的同時,也能替穆槿防着呂氏父子。
木槿花開了又敗,三年的時間如流雲一般,掠過天際,隻留下淺淺的痕迹。
穆槿靜靜看着穆雁抱着曲淩祺的衣袖哭泣,邊境線沖突加劇,敵國策反了火鳳的幾個番邦,與之裡應外合,打的出其不意,連下八座火鳳城池,本該頤養天年的曲老将軍連夜穿上盔甲進宮請旨,随後上了前線與她的女兒曲鈞卓共禦敵軍,而曲淩祺則瞞着溫慧後一步進宮,也請了一道旨意,許她從無名小卒做起,與曲家軍衆将士一起護火鳳家國無恙。
“祺姐姐,欽天監選了吉時吉日,就在三個月後,你能不能等成婚後,再走?”穆雁哭的梨花帶雨,連呂氏都拽不住他。
曲淩祺今日有了幾分耐心,她握住穆雁的上臂,等他平息了一下心情後才道:“前線此刻正在浴血厮殺,以命搏命,我在此享樂一刻,便可能會有一個火鳳的将士死在血肉橫飛的沙場上,若是城破,受苦的會是千千萬萬的百姓,穆雁,你明白嗎?”
穆雁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身披甲胄,眉宇間有蓋不住的少年英氣和一絲悲憫。
“可我是你的正夫,也是你要護的百姓。”穆雁的聲音帶着卑微的乞求,他第一次明白自己喜歡上的人有着怎樣的家庭,與怎樣不可推脫的責任。
“若我能活着回來,自然與你完婚,但若我殉國,則婚事作罷,你二人依舊是穆府的公子,我父親會為你們安排好後路,不會虧待你們。”曲淩祺扭頭看向從始至終沒有回應的穆槿又道:“等我。”
穆槿心中沒由來的煩亂,他行了一禮,快步回了内院。
曲淩祺的确是個令男子一見傾心的對象,年紀輕輕就已經有了畫本裡少年女将的模樣,可他不喜歡,他有些慶幸婚禮能延遲,相比較下來,他好像更喜歡時常如夢的那個玄色背影,那人就虛虛往那一站,沒有甲胄,沒有長槍,沒有面容,就令他傾心。
穆槿想起那個身影,臉有些紅,他拿帕子敷了敷,拍散了這個荒唐好笑的想法。
戰事斷斷續續的打了兩年,曲老将軍到後,軍中士氣大振,奪回了五座城池,曲淩祺也在軍中立了功,從籍籍無名的小兵,升為了都統。
“嫁誰不好,嫁個将軍。”溫慧歎了口氣,女人們全都上了戰場,将軍府眼下隻剩下他和大姐曲鈞奉的夫侍,空空蕩蕩的。他命人收拾了些東西,打算回宮内過幾天熱鬧日子,好打消内心的擔憂。
臨走前,他想起了穆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