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經想過,如果可以和五條悟一起戰鬥,背靠背擊殺詛咒,你一定會很高興。
而你曾經真的認為會有那一天。
在你的世界裡,五條悟并不以“五條悟”這個名字在咒術界為人熟知。相應地,人們忽略他的名字,直呼他為“六眼”,就像稱呼一個強大的詛咒。
六眼的出生并不像這個世界的五條悟那麼順利,但他們都為咒術界帶來了強烈的不平衡。古老的寺廟傳來天下詛咒即将應聲誕生的預言,而腐朽的禦三家比起對六眼降世的驚異,更加害怕千年前詛咒全盛時代的重生。因而,在六眼滿月那日,十五位強大的殺手齊聚尚在襁褓的六眼門前,意圖無聲無息拔除熟睡中的六眼。
是六眼的母親救了他:在所有的傳說與預言面前,這位強大的女咒術師首先是悟的母親。她拼死對抗十五位咒術師,然後連夜帶悟離開了五條家。
成為“六眼”,對于那個五條悟來說,更像是一種詛咒。他的童年在與母親的逃命中度過,在那個過程中他愛上吃廉價的色素冰棒,因為那幾乎是他唯一可以接觸到的甜味食品。他們從東京逃到大阪,從大阪逃到和歌山,從和歌山逃到函館……他們的最後一次搬家發生在五條悟十四歲那年,那時候他和母親正想搬去富良野,在那裡,可以看到成片的薰衣草花田。但在他們離開函館的前一晚,他精疲力盡的母親被一隻特級詛咒吃掉,而他徹底爆發,一夜屠盡當夜身在函館的咒術師二十三人,然後成為為人所知的“那位六眼”。
你知道這些故事的時候他滿臉血迹,向你——他十年的宿敵——請求自己選擇葬身之地。他說:“澪,我想去富良野……不要把我帶回東京。”
你跪下身想将他抱起來,心髒貼近心髒,先觸及瘦削的肋骨。可是怎麼也抱不起來。可是他看起來那麼瘦。你在滿面的淚水裡大喊想要他活回來,想告訴他這個世界隻要我不殺你就沒有人可以殺掉你,隻要你不再殺人——可一切都已經太晚了。六眼殺死了他母親去世前的十四年裡追殺過他們的所有咒術師,共有特級咒術師兩人,一級咒術師六十六人,二級咒術師一百四十二人,其餘則無法計量。你看見這個數字沉默良久。六眼沒有錯。他隻是以牙還牙。可是那些人迫害他的同時,也拯救過數以萬計的生命,想要殺死六眼的理由也是想要阻止更強大的詛咒降世。是誰有錯?終于終于,已經無法論斷了。
其實後面還有很長的故事。六眼并沒有在那次死掉。可是從一開始,這個故事的兩端——無論是他的還是你的——就已經是血肉模糊,黑白難斷了。
所以,在見到這個世界的五條悟的時候,在隅田川下,夏日最末傍晚。
他竟然竟然,像那個世界的你,被衆人敬畏着,需要着,推上神壇,失去尋常人生命裡、最微末選擇權。至于之後他是否會走上同你一樣的道路,你不知道,可至少目前還是大體美滿着的。
這樣就很好,你想。
好好長大了,五條悟。
那,既然你想看,既然我曾有過、那時候認為不切實際的願望。
“要我來嗎?”你問。
五條悟似乎沒有料到你的主動,但他的詫異隻持續了半秒。他又學你,“ok!”,然後把墨鏡推回最舒适位置,向你偏偏頭。你擡腳走過去,和他并肩。
“沒看清的話我可不負責任哦。”你說。
“呀呀,”五條悟像被你的話吓了一跳,“那我去掉墨鏡咯!”
然後他就真的把墨鏡收起來了。
墨鏡下的眼睛閃着興奮的光,你又想起那隻小貓了。
“不是,我說,”你摸摸耳朵,“要不……”
要不你還是把墨鏡戴上吧。
亮晶晶地看着我,我會分心的啊。
“什麼?”五條悟問。
“……沒什麼。”你說。
你向前伸出右手,金色的光出現在你手心,凝聚成一隻眼。你聽見五條悟“喲”了一聲,然後,那眼睛的瞳孔裡,開始彌散出亮金色的光點。
當那光點凝聚到足夠數量的時候——總共也不過用了一兩秒——它們驟然從瞳孔中迸發,徑直朝着市場二樓的方向刺去。二樓的水泥闆幾乎是應聲而裂,鋼筋以奇異的方式扭曲了。然後,一個龐然大物絲毫不受自己控制地就被你的光點拽了過來。它好像完全被激怒了,胸腔中發出巨大的轟鳴。
那聲音在整個市場裡回蕩,你聽見五條悟笑了一聲,在一旁評價道:“怎麼會有咒靈在自己的領域裡做回音效果啊,他是不是自己在這裡趴着的時候會唱卡拉ok?”
“會有啊,”你很平靜地将那個咒靈拉得更近了一點,“我的領域裡就有喇叭循環播放‘五條悟大帥哥’的。”
“真的嗎!”五條悟肉眼可見地快樂了起來,然後他轉向那隻咒靈,喂了一聲,“你可以多堅持一會兒嗎!我想看這位女士開領域耶。”
“很遺憾,”你擡起左手,“不能耶。”
與此同時,三道刺目的金黃色光刃将這個咒靈切開數塊。它很快像熱氣一樣蒸騰掉了。
“很像切披薩欸,”五條悟評價道,“川下小姐。”
“叫澪就好了,”你摸摸發熱的耳垂,“……托你的福,這一周都不想吃披薩了。”
五條悟沒有問你讓他改變稱呼的理由,不過或許是因為你說你們在另一個世界是朋友,他似乎很快就接受了。總之在回到富良野的時候,他很快樂地請你吃了蔓越莓芝士蛋糕。
“超帥的诶,眼睛,”他指着自己的手心,“真的,澪,哪天和我打一架嘛。”
“不要。”
“嘁。”
“呐,五條。”
“嗯?”
“你真的相信我說的那些,咒具、另一個世界……那些嗎?”
“反正現在也沒有證據證明是假的,”五條悟喝了一大口香草奶昔,“原本覺得‘那個世界的五條悟聽起來不是很厲害所以實在不可信耶’,不過,看到剛才,感覺也可以相信了。”
畢竟他并不是那種不能接受和朋友一起并稱最強的人。
那個他願意一起稱為最強的摯友,在前不久離開了。
但是,某一刻,北海道鄉下,有着橘色燈的小餐館裡,他看到你你笑起來,背後是萬頃的雪夜。
你說:“謝謝你哦,五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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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五條悟偶爾會傳來郵件,配圖一般是在社交網站上看到的“北海道特色甜點”。有時候,他很酷地隻甩一張圖過來,文字卻要在一小時後發送,“今天遇到了很弱但很難纏的咒靈啊!這個奶油卷看起來超好吃。”
很難想象他一邊和咒靈打架一邊給你傳照片的樣子。不過,騰不出手打字,大概是真有點難纏。
你偶爾就把那些甜點買回來拍照給他看,評價也很簡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