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炸掉五條悟的房間。在等待他完成家族會議的時間裡，你在他的房間裡小範圍地轉了轉。

這裡和五條悟在東京的房子很不同。或許是五條悟不常在這裡住的緣故，他房間裡的許多裝飾都還保有他搬去東京之前的樣子。譬如，在窗邊的木架上，擺放着幾個憨态可掬的小泥人，它們大多被做成佛手瓜的形狀，其中一個的腦袋被捏成了鐵臂阿童木；在房間四處，也有忽然出現的可愛塗鴉，比如桌子底部畫了一隻頭暈小王八，杯子内壁有一隻凸眼小金魚，櫃子把手上還有一個不明物體……你看了一眼就坐回他的床角，五分鐘後又再次起身，用手機對着不明物體拍了一張照片。

如果等下五條悟還膽敢用偷看的事笑話你，你就把這張塗鴉發到五條悟的甜品博主主頁裡去。

五條悟是半小時後回來的。他大大咧咧地在門口坐下來，頭發亂糟糟的，大概即使是五條悟也會因為要聽長輩講話而感到頭疼。

你走過去，非常順手地扒了一下翹起來的那一撮，問：“遇到什麼棘手的事情了嗎？”

五條悟偏了偏頭，把那撮頭發又往你手裡送了送：“沒有啦，就是又和我講了很多注意事項，然後問我畢業後會不會想要回京都什麼的。”

“悟的想法呢？”

“想留在東京，”五條悟說，“很早之前就有在想了，在傑還沒走的時候，就有這種想法——關于重塑咒術界的夢想，或許殺掉那群腐朽的家夥是很快的方式，但從長遠看，其實并不會有真正的變革。”

“嗯，”你說，“隻是放掉爛掉的血液的話，也隻有另外的、爛掉的血液頂上。”

“Bingo！”五條悟說，他沒戴墨鏡，眼睛看着院中、前一晚有蝴蝶飛過的地方，“所以，如果想培養新鮮的血液，可能教育是唯一的方式。”

教育嗎？你想起剛見面時五條悟問“以後是不是真的可以當老師”，那時候你說“很難想象”，現在卻有了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你說：“悟會成為好老師哦。”

他好像有點意外：“不會很難想象嗎？”

“不會，”你說，“因為悟是很溫柔也很有意思的人。比起嚴肅而枯燥的課堂，學生們也會更喜歡有趣的課堂吧？”

“是嗎——”五條悟仰起頭，“那澪當我的第一個學生嘛。”

“可以是可以啦，”你說，“可是年紀上很奇怪诶？”

“因為澪實際上是三十歲嗎？”

“完、全沒有三十歲啊笨蛋！”你又把那撮頭發拎起來了，“而且現在是十七歲的話就麻煩當我是十七歲嘛！”

“不過，”五條悟說，“剛認識的時候問起過澪的生日，是某次早飯的時候吧？澪搖了搖頭，我就沒有繼續問。”

“嗯，”你就再把那撮頭發順下來，“因為我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印象了。隻知道大概也是在冬天。”

五條悟沉默了兩秒。

“那我們定一個，”然後他說，“澪想要生日是哪一天，我們就定哪一天。”

“可以這樣的嗎？”

“超可以啊！”

“那，”你想了想，“昨天。”

“诶？”

“能夠平靜地講出所有過去的那一刻，”你說，“就是新生。”

五條悟愣了一下，然後笑起來。

“好，”他說，“現在說好像有點晚了，但是生日快樂哦。”

“謝謝哦。”

“欸，這麼冷靜？”

“那回東京後補蛋糕給我吧。”

“了解。”

-

雖然五條誠非常認真地給出了請家裡的司機送你們到清水寺的提議，你和五條悟還是打算搭巴士去。

但等到巴士來的時候，上面已經坐滿了修學旅行的學生。你和五條悟從偏後的門上車，然後他拉住欄杆，又拍拍自己的手臂。

你看向他。他“诶”了一聲，說：“居然沒懂哎？抓我手臂就好啊。”

“喔，”你從善如流地握緊他大臂靠下的位置，然後吸了吸鼻子，“我夠得到欄杆啊。”

“感冒了嗎？”五條悟問，“那你去抓欄杆好了。”

他這麼說，手臂卻沒有動。

你就也不動：“不要。”又說：“感覺是鼻炎，沒有感冒啦。”

來修學旅行的學生看起來還是國中年紀，從對話來看，是從千葉來的。你聽他們七嘴八舌地讨論起上上屆前輩的修學旅行居然是去迪士尼的事，就捏了捏五條悟的手臂，在他耳邊小聲說：“之後有時間去迪士尼吧。”

“好哦，”五條悟說，“隻要這個不是你和那個五條悟什麼未完成的心願就可以。”

“才不是啦！”

五條悟就翹起嘴角：“那就沒問題哦。”

“五條同學在豬野同學之後終于找到了新的鬧别扭對象呢。”

“不可以嗎？”

“可以哦。”

“就說嘛，”五條悟笑起來，“那我就超大方地請你去迪士尼玩吧！”

“這樣的話今後悟無論對誰鬧别扭我都會支持悟的。”

“也不用說這麼漂亮的話吧！”

“是真的哦，”你看向窗外，“無論發生什麼。”

這幾乎是一種必然的預感——如果真如早上所說，五條悟會選擇成為一個老師，他就将不得不背負起更多原本不屬于他的責任。

但這是他的選擇，你支持他，也想幫他多背一點。

“悟，”所以你說，“回到東京以後，就讓我入學高專吧。”

五條悟似乎并不意外，他隻是說：“那群爛橘子會刨根問底哦。”

“那也沒關系，”你說，“問到最後也發現不了什麼不對的話，他們也隻能超懊惱地接受我吧？”

“也是哦，”五條悟笑起來，“聽起來很帥。”

“就是很帥。”你說。

從巴士站到清水寺，還要向上走過長長的街巷。在街道兩邊，是鱗次栉比的商鋪。這時候陽光很好，熙熙攘攘的人群裡，有不少穿着和服的人。

你停在一家有着可愛玩偶形象的零食店前，五條悟則站在門口等你。你在一隻白色的小貓和一隻藍色的小恐龍面前猶豫了一會兒，忽然決定回頭看看五條悟，并以此來決定他更像哪一隻動物。但你回過頭的時候他恰好在看你，純黑的墨鏡後似乎沒什麼表情——他在思考問題的時候似乎總是這個狀态——然後，也就在這一秒，他不知道為什麼興奮起來，三步并作兩步地跨進店裡，彎腰牽住你的手腕。然後，在你完全沒反應過來的狀态裡，就拉着你從穿着和服、小步走着路的人群中大步流星地穿了過去。

你被他的速度帶到小跑起來：“诶，悟——是有任務嗎？寺廟很少會有任務出現啊！”

五條悟沒有回答你，但是，他跑得更快了。你合理懷疑如果不是怕吓到随機路人，他會直接帶着你瞬移過去。

你就隻好一路跟着他跑，一路超快速地浏覽街道兩邊的商店。

“有史努比主題的巧克力诶！诶這裡是悟昨天電話裡提到想要吃的八字橋，不要買嗎？咦他們在吃什麼黃瓜？是新鮮的還是——”

“是腌過的，”這次五條悟回答你了，不過，他的腳步還是沒有減慢，“不是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