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失望地回答，“還以為是很爽口的新鮮黃瓜。”

五條悟牽着你的手腕跑完最初的這一段路，然後，在一個向左的岔路口，他拉着你左轉，跑進了更窄的一條商店街裡去。

這樣的話會離可以通往清水寺的路更遠。不過，因為覺得五條悟的興奮裡有一種雀躍的快樂，你覺得那也沒那麼重要。

在跑過一家梅子店後，五條悟終于停下了。

他的終點站是一家門頭不算大的小店，店的招牌是綠色的，像小塊小型草地，草地上用圓潤的英文字母寫着“Candy Apple”。在門的左側，是放着多種顔色口味的蘋果糖的玻璃櫥窗，你最想吃的那一種紅彤彤的，擺在正中間。

五條悟在門口站定了，揚起下巴，墨鏡後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你：“剛才忽然想起來小時候來這邊的那次，有路過過一家蘋果糖。”

你隻是在去銀座的電車上粗略地提了一次“想吃蘋果糖”的事情，五條悟竟然完全記住了。

然後，他完全變成驕傲小貓。

雖然是奇怪的比喻，但你在這一刻，的的确确地感覺到心髒被紅色的糖殼包裹住，然後你踮起腳撥弄了一下他後腦勺的一撮頭發，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上翹起來的那一撮——說：“悟一直記得呀。”

“那當然，我的腦子又不是全用來記術式和咒靈的！”

“那我的生日是哪一分鐘？”

“昨天是二月二号啊——哪一分鐘的話，澪根本自己也沒提吧！”

“對，”你笑起來，“我也不知道。”

“……太不講道理了！”五條悟往店裡一指，“你請我吃蘋果糖！”

“遵命。”

店裡有一個紅色的長凳以供堂食。你們走進店裡的時候，隻有長凳最裡面有一對情侶在邊看手機邊吃蘋果糖。

你買了一份原味的，又拜托店員切好、裝進透明的塑料杯子裡，然後和五條悟并排坐去長凳靠外的位置。他用小木簽叉起在一塊蘋果遞給你，自己又叉了一塊，然後，你們同時咬下去。

蘋果本身是清甜的類型，但咬下的瞬間糖殼清脆地碎裂，造就奇妙的搭配口感。

你超迅速地叉了第二塊。

五條悟問：“好吃嗎？”

你在叉第三塊的時候點了點頭。

“呀，澪在吃到超喜歡的東西的時候也是很平淡的反應诶，”五條悟說，“好像隻有和我鬥嘴的時候反應比較大。”

“下次也會語氣平淡地和悟鬥嘴的。”

“難道不是該說‘以後再也不和帶我吃蘋果糖的五條悟大帥哥鬥嘴了’嗎？”

“不是。”

五條悟就無奈地等你叉走第五塊蘋果，才叉起他的第二塊。

“走吧，”然後他嚼着蘋果，含含糊糊地說，“再走十分鐘就到清水寺了。”

-

雖說蘋果糖的店裡沒有很多人，但那完全是假象。在清水寺正門旁的台階上，已經幾乎沒有站立空間。你們和人群摩肩接踵地進去，五條悟因為身高的關系，在人群中突出地顯露出不爽。然後，他微微向你的方向偏了偏頭，完全不在意旁邊人會不會聽到地對你說：“無下限真是非常有用的術式啊。”

這就是無下限比反引力要實用的地方，五條悟可以開着無下限防止被踩腳，你卻需要控制着自己不開反引力把所有人都彈到太平洋。

“别提了，”你說，“我真是非常有自制力的一個人啊。”

一直走到售票口和求簽的位置，人流才稍微分散開了一些。你跑去買過兩張票，回頭看見五條悟：他依然站在原處，不過在扭着頭看抽簽的位置。

看你過來，他問：“要去抽簽嗎？”

“不要，”你把票遞給他，然後搖搖頭，“萬一抽到兇的話，會很影響心情诶。”

“這有什麼的，”五條悟毫不在意地說，“那就再抽幾次，直到抽到大吉為止嘛。”

“……可以這樣的嗎？”

“有什麼關系嘛，才一百円就可以抽一次啊。”

“完全不是錢的問題呀！”

“神也要接受供奉呀，”五條悟說，“不過你不想抽的話也沒關系，我就是以為女孩子似乎都會喜歡這種诶？占蔔啊塔羅牌啊什麼的。”

“好吧，”你承認，“是很好奇來着。”

你們就去求簽的隊伍裡排隊。排到末尾的時候，五條悟将硬币放在托盤裡，你則抽了一支木簽遞給玻璃窗後的工作人員。對方接過，回頭拉開身後的木制抽屜，然後遞了一張紙簽給你。

……還真的是兇。簽語是：

舉步出雲端，高枝未可攀。升頭看皎月，猶在黑雲間。

你還沒來及完全理解這四句的意思，眼前的托盤就發出砰地一聲巨響。你吓得後退一步，卻緊接着意識到是五條悟猛然往盤子裡放了一萬円的紙鈔。

明顯工作人員也被吓到了。她驚恐地看着眼前這個其實長相意外地非常帥氣的墨鏡白毛男，問道：“您這是在做什麼呢？”

“請再幫我抽一百張，謝謝。”五條悟很有禮貌地說。

“诶？”你去拉五條悟，“至少也要重新排隊才不會被認出來吧——”

工作人員“哈”了一聲：“即使是重新排隊我也會認出二位的啊！但其實二位隻要把這張簽折好，系在那邊的架子上，壞運氣就可以留——”

她話音未落，遠處就傳出一聲巨響——這次是真的巨響；在西側的山林上空，有被驟然驚起的鴉群。

你和五條悟同時意識到，那裡出現了咒靈，且等級不低。

“不是吧，”五條悟撇着嘴扶了扶墨鏡，“漫畫裡有無論去哪裡都會出現案件的死神偵探，怎麼我們也走到哪裡都有咒靈啊？”

“比起這個，”你說，“咒靈是可以出現在寺廟這種地方的嗎？”

一般來說，來寺廟的人都抱有虔誠的希望，心裡的惡念與怨怼很少，所以在這裡發現咒靈的概率往往比别處要低很多，即使有，也不會是三級以上的咒靈。

但是，如果是從别處來到這裡的，就另當别論了。

你和五條悟非常默契地同時向工作人員道了謝，鑽出議論紛紛的人群，往剛才發生巨響的方向跑去。

剛開始你們還是在人行步道上跑，但因為人群已經出現了小型的騷亂，根本無法強行穿過，五條悟就回頭拉住你的手腕，帶着你轉跳到屋頂上。在這個位置，你們得以看到一個紫黑色的龐然大物。它似乎已進入狂暴狀态，眼球猩紅地充血，此刻，它正在一步一步往人群聚集的觀景台踏去。

每踏一步，就有數十株樹木倒下。

“等下我用引力把它推到遠離人群的地方，然後悟放一個帳吧，”你向五條悟喊道，“還不知道它有沒有危害到普通人，這地方人流量這麼大，感覺——”

但五條悟忽然停住了，他站在房梁上，向樹林中望去，“澪，不需要我們出手了。”

你的腳步霎時頓住。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在高大的、紫黑色的壯碩咒靈前，忽然有一少女從林中一躍，直直跳起數十米。她從背後抽出一把長劍，指尖劃過劍刃，立下血誓，那劍刃在一瞬内燒成赤紅的绯色。然後，她隔空向那咒靈揮劍，左右數次，發出六個斬擊。

那咒靈應聲斷裂成塊，幾秒後，它轟然倒下，然後樹林中升騰起沼氣的味道。

“這完全，”你愣住，“有準一級的實力啊。”

而那個少女似乎也發現了你們。

她依然懸浮在空中，從直線距離上丈量，至少離你們有二百米遠。

但是，她回頭，眼神一點也沒有飄忽地，落在了你和五條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