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身前往青森那日是早班機。你和五條悟哈欠連天地打了昂貴的士,終于得以在到達羽田機場前睡一個回籠覺。
你們降落在青森的時候,青森市本地的輔助監督已經在機場附近停車等待。對方是一位年齡約在四十至五十歲之間的女性,戴金邊框架眼鏡,緊閉嘴唇的時候,看起來非常沉靜而嚴肅。
不過,在看到五條悟的瞬間,她的嚴肅面具破裂了。
“——五條同學,終于有幸見到您了!”
面對這樣的轉變,即使是五條悟也愣了一下。他困頓的精神醒了一半,藏在墨鏡後的眼睛眨了眨,嘴裡發出一個單音節:“诶?”
“我是您的粉絲,”對面雙手合十的監督女士聲情并茂地描述道,“去年我去東京見習的時候,有幸參觀過一次您的任務現場,真是幹淨利落啊!如果青森的每位咒術師都是您這樣的效率——不行了有您這樣的臉也可以——那我們輔助監督每天的工作都将是多麼幸福啊!”
“很感謝,但是,”五條悟眯起眼睛,“‘每位咒術師都像我這樣’,這是不可能的,還有,’參觀‘這個詞,顯得我很像大熊貓诶!”
“悟!”你看了那位監督女士一眼,回身輕輕拉拉他的袖角,“好啦。”
——對方畢竟是大你們很多歲的前輩,挑她話裡的字眼,多少會顯得不太禮貌。
五條悟不知道為什麼笑起來,但仍然安撫性地碰了碰你的手,也沒再說下去。不過,似乎這位監督女士絲毫沒有介意這一瞬間凝滞的氣氛。
因為她說:“我叫五條靜子。”
“别裝啦,媽,”五條悟拍了拍你的腦袋,“這是我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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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的媽媽出現在青森、并且暫時擔任了輔助監督這件事,完全是計劃之外。當看到你面紅耳赤地鞠了一個亂七八糟的躬時,五條靜子簡直想拿起手機錄下這一幕了——視頻名就叫:你看你們這群老頑固一天到晚擔心什麼呢我兒子當然可以找到超可愛的女朋友啊!
不過,她壓抑住了這個不太禮貌的沖動,然後很溫柔地抱了你一下。
“阿姨很早就聽阿誠說起過小澪啦,你們在京都見過的,還記得吧?我當時就說要回來日本看看,畢竟是悟從小到大的第一個女朋友。”
“哎喲,”五條悟自然地摟住你的肩膀,“上個月不是還在坎昆嘛?專程從挪威飛過去,沒見要拐回日本呀?”
“那個是去年就定好的假期嘛,”五條靜子笑眯眯地捶了他的無下限一拳,又轉向你,“阿姨回來晚了,不好意思哦。”
“完全沒有!”你連忙擺手,“我剛才沒有認出來您,真是對不起。”
“這才沒關系呢,”五條靜子笑起來,“悟這小子肯定沒給你看過我和他父親的照片吧?”
的确沒有。你想。因為你沒有父母的關系,他似乎也從未在你面前提起過自己的父母。
“好啦,”五條悟在這時候出聲,“所以為什麼忽然來做這個輔助監督嘛?你再怎樣也是準一級咒術師,幹嘛來做這個?”
“‘五條悟很難合作’這件事是輔助監督人人皆知好不好?因為總是忘記放帳,總是搞出很大的動靜,總是在監督到場前就解決了詛咒什麼的……”五條靜子細數了一會兒五條悟的缺點,“沒人願意來,隻好我來幫忙啊!”
“啊是這樣嗎!謝謝你親愛的母親——别找理由,”五條悟說,“快說。”
“你父親不放心青森這個地方。”五條靜子說。
“什麼意思?”五條悟問,“說到底我們來追溯的新聞隻是兩年半以前被目擊的怪物,并不是現存的什麼咒靈,老爸擔心這個幹嘛?”
“青森和東京不同,沒有很多二級以上的咒術師,”五條靜子領着你們坐進車裡,然後發動汽車,“又因為對方的動作很謹慎,所以一直沒有咒術師發現問題。”
“對方?”你問。
“是,”五條靜子說,“這件事還是阿誠向你父親提起的。他的夫人不是青森出身麼?他夫人遠親的孩子在青森做警察,他說,最近有幾起案子的受害者的死狀非常慘烈。”
“什麼意思?”五條悟問,“你們懷疑是有咒靈在搞鬼?”
“不排除這個可能,”五條靜子說,“那個死狀,根本不是人類可以做到的。”
“那就算是咒靈,也沒必要到連我來也不放心的程度吧?”五條悟很不滿,“我是五條悟诶?”
“因為有目擊者,”五條靜子說,“其中一個慘案的目擊者說,對方有人類外形,戴着兜帽和口罩,但并沒有兇器。他似乎隻是碰了一下受害者,受害者就立刻膨脹得像氣球一樣,就那麼死去了——如果的确如此,這将是一個未登記的特級咒靈。”
“好吧,那有點意思,”五條悟承認道,“如果他和之前那些特級也都是一夥的,就更有意思了。老媽,到時候你要躲好哦。”
“是是,”五條靜子說,“在那之前,我們先去吃飯吧?”
在接下來的五十分鐘内,你切實地理解了五條悟性格的來源。其實靜子阿姨挑選的餐廳離機場隻有半小時車程,但她在這半小時途中兩次停車看風景拍照、一次停車買了一袋農場現采蘋果、還有一次是開煩了,但發現你和五條悟都還是沒有駕照的未成年後憤恨地再次踩下了油門。最終五條悟威脅她如果再停車就要她體驗一下瞬移的感覺,果然靜子阿姨立刻偃旗息鼓,一腳油門踩到了目的地。
餐廳是一家鄉土料理,特色是扇貝和海螺。這次五條悟終于比他媽媽反應更大了:他翻着菜單,飛速地點起來:“澪你想不想吃這個味增雞蛋扇貝?雖然你沒有很喜歡味增的味道,但要不要還是試試看?好——豬肉壽喜鍋想要吃嗎?好——蘋果派就算了,五條悟本人昨天剛吃了女朋友做的全世界最好吃蘋果派,老媽你完全沒口福诶?”
“我要把你這副嘴臉錄下來發給你爸爸了哦。”
“發嘛。”
“真的要發了哦!”
“需要我再來一遍’沒口福‘那一段嗎?”
最終還是你不好意思地開口:“阿姨會和我們一起回東京嗎?一起的話,我一定也做給阿姨吃。”
“她不會啦,”五條悟說,“她和我老爸的酒店預訂信息發來我郵箱了……是下周入住的巴黎哪一間酒店來着?”
五條靜子一巴掌打在五條悟的無下限上。
來青森前緊張的情緒,因為“五條悟的媽媽原來是這麼好相處的人”這個意外的發現,而變得輕松了很多。午飯的扇貝不太合你的口味,不過壽喜鍋還不錯,廚師在湯底裡加了一些蘋果皮,所以平常很膩的豬肉也有了蘋果的清香。
五條悟也很滿意。他愉快地喝了一口蘋果汁,評價道:“如果未來幾天真要在這裡打起來,我決定至少保護好這裡的蘋果樹。”
“也可以保護一下小豬。”你說。
“我非常同意,”五條靜子說,“你們不知道紐約的豬肉有多難吃——這裡的好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