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酒店是你和五條悟預先訂好的,靜子阿姨開車将你們放在大堂後,還要再開回自己的酒店。你感到有些抱歉,可是在詢問酒店前台是否還有空房間時,又得到了已滿房的回複。
“好奇怪呀,也不是旅行旺季。”你說。
“沒關系啦,我媽肯定訂了很好的酒店啦,”五條悟一把地摟住你,“走吧,電梯在哪邊哦?”
他看起來很開心,你想。即使從小到大父母都少在身邊,也并沒有強大到足夠幫上他的能力,但他們來青森是特意為他,他就隐秘地顯露出一點言不由衷的雀躍來。
所以,你也為他開心。
酒店的房間是傳統的日式格局,在竹質格窗後,是兩張拼在一起的超大雙人床。你随口說這張床簡直可以睡下八個人,平鋪的話可以睡十二個,轉頭卻看見五條悟盯着桌子上已經倒好的茶水看了一會兒。
“怎麼啦?”你問。
“喔,就是很少見倒好的茶水诶,一般不是會就放在茶壺裡嘛,”五條悟說,“不過沒見什麼咒力的痕迹,應該隻是我多想了。”
你走過去碰了碰杯壁,還是溫熱的,應該是特意為你們準備的。
“沒事啦,還很熱,”你說,“茶包上寫的是‘蘋果茶’诶?要不要嘗嘗?”
五條悟說:“好飽,”又說,“應該做成冰蘋果茶的嘛,房間裡這麼暖和。”
“那等冷冷再喝好啦,”你先拿起你的那一杯,“我先嘗嘗。”
是很清甜的口感,不過,大約的确是冰過更好喝。
你們将背包放好。五條悟在整理一起帶來的雨傘的時候,你注意到他的頭發在飛機上睡亂了,所以拿了一把小梳子,蹑手蹑腳走去他身後。
然後,發現這個人有點太高了。
好吧,你不得不大張旗鼓地脫掉襪子站去床腳了。五條悟笑起來,将腦袋往你那邊貼了貼,好讓你可以梳到所有頭發。
這下他好像又很矮了,從這個視角向下看,像在看初中生小朋友。
“請問五條悟小朋友,”你說,“你的頭發是怎麼保養得這麼好的呀?”
“報告老師,”五條悟搖頭晃腦地回答,“是天生的哦。”
你笑起來:“哦,那是天賦異禀呀。”
“是哦,但是,也需要後天養護,每天都要,”五條悟說,“你願意每天都幫我梳頭嗎?”
還沒等你回答,房間的座機就響了起來。你和五條悟對視一眼,他明顯因為對話被打斷而感到非常不爽,所以完全是炸着毛去接的電話。
“喂。”他低氣壓地說。
座機話筒的質量不好,你隐約可以聽到聽筒裡的聲音。大概是前台打電話來,說行李箱好像弄混了,需要有人下去确認。
五條悟答應了一聲。挂過電話,你問他:“現在就得去嗎?”
他點了點頭,抱怨道:“他們好粗心呀,我快點下去,直接把行李拿上來好了。箱子也不大,用不着行李推車。”
“我要一起去嗎?”
“不用,”他說,“超貼心的男朋友去去就回——請川下老師乖乖在這裡學習針對小朋友的頭發梳法,等我回來。”
你于是坐在床角目送他出門,然後發起呆來。聽說五條悟的父母并不算非常天賦異禀的咒術師,也并沒有因為誕下千年一遇的六眼就對家主位置産生興趣;因此,他們常年在外旅行,偶爾遇到途中的詛咒,也會對當地受困者出手相救。
可是無疑盡管相隔甚遠,父母之愛也未曾消減,不然,他們不會對千裡之外青森的變故了如指掌。
這樣就很好,你想,比起記憶裡凄慘死去的五條靜子和因此隻身同咒術屆展開對抗的六眼,能看到在這個世界裡因為一塊蘋果派鬥嘴的他們,是最最幸運的事。
你因為又想起炫耀蘋果派的他而笑起來,可隻有一瞬間——忽然房間裡昏暗下來,“帳”中特有的迷霧感,在一瞬間鋪天蓋地地包裹住一整個房間。你渾身警覺起來,手心金色眼睛立刻張開,這個隻包裹住這一個房間的帳,明顯是沖你而來。
然後是咔哒的一聲,像某個極輕的物體落地,來者體術極其出色,此刻悄然無聲,已至窗外。
是夏油傑!因為在北海道曾與他有一面之緣,你的掌心已有其咒力形狀的記憶。你幾乎頃刻就确認五條悟是被人刻意引走的,不過,因為在這個世界裡幾乎你所有被記錄在案的實戰經曆都是和五條悟一起的,他大概低估了你的能力——你指尖驟然生出強勁的引力,下一刻牆壁破開,夏油傑整個人被吸進房間裡。
他的袈裟已經被牆壁中的鋼筋劃開,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竟然還能堪堪站穩。
你看見他臉上的興奮表情。他明顯沒料到你肯直接在一個狹小的房間裡同他正面對峙,上揚的眼角勾出振奮的笑意:“川下小姐,好久不見——不過悟找了女朋友也不告訴我,我會傷心诶?”
“好久不見,”你說,“傷心的話,夏油同學等下可以親口和悟講哦,我會好好把你抓過去的。”
“你大概以為我低估了你的實力,”夏油傑挑了挑眉,緩緩說,“但川下小姐大概也低估了我的實力。”
下一瞬間他的背後出現黑色的漩渦,一隻白色蠕蟲狀的龐然大物張開利牙從中湧動而出。它可以淩空而行,速度極快——然而,在距你五米開外的位置,它忽然像撞到了某種隐形的厚壁一般,不受控制地向身後的漩渦彈回!
夏油傑迅速擡手,它痛苦地滞住。
“完全是另一種‘無下限’诶,”夏油傑笑起來,“很棘手诶?”
“是反向的引力,”你說,“悟說夏油同學的體術很好,我不得不防範一下。”
“謝謝悟。”夏油傑說,然後他的身後再次出現數個黑色漩渦,這一次從中湧出的怪物是一群紙質飛鳥,它們在空中發出群體性的暴鳴,直沖你而來——這一次要比上次難應對一些,因為反引力的終點并不是無限的。所以,你指尖向四周迅速一劃,咒力的利刃将它們硬生生劈碎,化為紙屑,飛雪一般落下了。
“就隻是這樣而已嗎?”你誠實地說,“我真的甚至還沒有認真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方受到了挑釁,總之下一秒夏油傑以極快的速度閃現在你面前。事出突然,你沒有來得及将反引力定位在他身上,但這一秒已足夠讓你側身躲開。他與你擦身而過的掌刃使你意識到在這裡不想下死手的并不是你一個人——他在收着力度。可是為什麼?你是為了五條悟,可他連父母都可以殺死——是因為他也預判你不會傷害他了嗎?不然,若你全力相擊,收力的他絕無獲勝可能。
但你很快就得到答案了,在大腦和四肢都失去知覺之前,你剛剛用咒力朝着他的腰部劈過去,汩汩的鮮血使他臉上獲勝的表情更得意了。
“看吧,是你低估了我,”他笑着看了看桌子上的茶杯,“我畢竟也會用一些咒術以外的手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