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雪臣回過身,就看見魏明德張着嘴,空蕩蕩無舌的口内滾出一粒白牙。
魏明德吊着眼死死地望着雲雪臣與白陵,那一刻他的面容中爆發出刻骨銘心的希冀。這樣的眼神,雲雪臣曾在另一個人身上也見過。
——那是垂死的昭太子的遺恨。
雲雪臣在魏明德直勾勾的目光中,蹲下身,撿起那枚不知被這宦官藏了多久的東西。
雲雪臣道:“不論你想等誰拿這枚真相,但你既然給我,那你的任務便成了。睡吧。”
魏明德露出了個難以形容的微笑,頭一歪,應聲死了。
魏識晝夜不敢閉眼,人也渾渾噩噩,聽到太子的聲音時,隻以為是幻象。
“魏識,你敢裝死?”白陵冷冷道。
魏識眼珠在眼皮下一滾,緊接着立即睜開,他哆哆嗦嗦口齒不清,“殿..殿下!真是您..”
魏識爬起來,涕淚齊出,膝行到牢門後,張開手探着雲雪臣的衣袍。他沒受皮肉磋磨,卻被魏明德的模樣吓破了膽。
魏識渾身發抖,“您與小人透個話,若我沒日子可活,賞小人一個痛快。我不想變成那樣....殿下...”
雲雪臣低聲問,“你死不了,我今日親自為你進來,就是為了保你的命。可你得好好想想,你是不是還知道什麼?”
魏識這幾個時辰想破了腦袋,幾乎被吓瘋,他目光呆滞捂着頭,“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真的想不起來...”
*
不夜河,春夜曲。煙花地就仰仗夜裡兜攬銀錢。
三更天,白陵與雲雪臣順着來路又回到不夜河。謝方奪在皇宮外帶人等了一夜,唯恐他們出事,此刻接應到人,立即令人分散開,二人一隊往其他三個不同方向逃去。
孰料這廂三人方走進房内,正待交換得來的消息。樓下大門外就傳來了女子的尖叫聲。
謝方奪推開一條窗縫,隻看了一眼便臉色大變,“怎麼會這樣快!”
“殿前司捉拿案犯,閑雜人等退避。”俞乘拔劍一指,身穿銀铠,聲音不高,卻霎時震懾住了這片軟紅塵。
他帶來的人圍了不夜河,俞乘劍眉倒豎,“将那兩個黑衣人給我找出來,他們跑不出去,若敢反抗,就地格殺!”
謝方奪示意他們二人不要出來,大步流星出了門。
白陵靠在二樓窗邊,聽了個一清二楚。他目中隐約浮現暴戾之色,放在桌上的祭北鬥輕聲嗡鳴。雲雪臣解下黑衣,又去扒白陵的外衣,雲雪臣壓低聲,“脫啊!發什麼愣?!”
“我能帶你突圍。”白陵忽然認真看着雲雪臣,道:“冕陵那一次是我大意,雪臣,我能帶你殺出去。你贈我絕世名劍,我絕不會辱沒它。”
雲雪臣一巴掌抽上白陵的臉。
“省着點力氣罷。”這一次他沒留情,白陵霎時愣了。雲雪臣目光順着窗縫朝樓下一掃,冷冷道:“聽我的,立刻躺去榻上。”
白陵的大腦一片空白。
門外走廊上,傳來翻箱倒櫃聲,驚叫與怒吼混亂不堪,這群兵痞一腳一腳踹開門,驚起無數怒罵。
“來不及了。低頭,”雲雪臣有些暴躁,将那黑布面罩綁在聞言垂下頭顱的白陵眼前,随手将他一推,“就地罷!”
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劃過白陵心頭,他胸腔裡那東西砰砰直跳,随後咽了咽口水,強作鎮定道:“你...”
雲雪臣跨坐在白陵腰間,道:“待會人進來,你将你腫起來那半邊臉對着門外,你受着點。當朝太子不為人知的癖好,今夜要由殿前都指揮使揭開了。”
白陵兩肘後撐,上身擡起,眼前蒙着布,鼻梁高挺,薄唇如削。他似乎正透過黑布看雲雪臣,也不知反抗,半邊微微紅腫。
雲雪臣将自己剝得隻剩下雪白裡衣,手忙腳亂找出衣物裡的玉帶,擡了手,卻抽不下去。
可殿前司的人已到門前,雲雪臣狠了狠心一抖手,玉帶自白陵的胸膛抽出一條紅痕。
一尖細聲音隔着門揚起,“萬萬不可..!不論你是何人,這門你進不得!”
兩人都有些驚訝,雲雪臣轉念一想,“謝方奪将魏南柯帶來了。”
他長出了一口氣,“方奪果真想的周到.這下不至于...你做什麼!”他的尾音頗有些氣急敗壞。
白陵重重擡腰撞向雲雪臣腿心,他面色潮紅,低啞道:“繼續。有一人腳步沉穩,正往門前來。想必是俞乘,這人不好糊弄。”
那領兵之人是個暴脾氣副将,擡腳便踹,魏南柯生受了這一腳,拿身子擋住了副将,俞乘上樓打眼一掃魏南柯,便疑道:“看着眼熟,你是宮裡的人?”
俞乘狐疑地瞧着他,二話不說揚手推門,魏南柯這下無論如何也爬不起來再擋一次。
門被推開,俞乘一擡頭,入目是地上交疊對坐的兩人,男人半張腫起的側臉與布滿鞭痕的上半身。他身上跨坐着個人,一頭青絲流滿脊背。
白陵一把扣住雲雪臣的肩埋在懷中。
俞乘目露厭惡,大步走進來,“殿前司幹辦,門前那宦官是誰帶出來的?穿上衣裳起來回話,報上名——”
白陵猛然轉頭,他扯下遮眼黑布,一掌橫拍出去,暴怒道:“滾!”
俞乘隻覺一陣如海磅礴的氣勁沖來,殿前司衆人眼中他們殿帥尚未出手便橫飛撞上桌案。
幾人七手八腳去扶。
雲雪臣喘息不定,從白陵懷中稍側過臉。俞乘打挺起身,高熾的怒火還沒發作,就已經五雷轟頂。
他幾乎是跳起來便往門外退,“都給我退下!”
衆兵不知發生何事,慌張地出了門。
俞乘隻道無意間撞破了太子的陰私,後知後覺想起來門外那閹人是這幾日禦前守在太子身側那個!
俞乘此時已經無暇去想這倆人出現在不夜河與诏獄的刺客有沒有幹系,他這是似乎才揣摩出來白陵與太子的關系,并為此大為震驚。俞乘臉色古怪,他招來一小兵,附耳說了幾句話,緊接着小兵便出了門,飛馬馳入夜色裡。
白陵與雲雪臣一同如釋負重出了口氣。
白陵呼出來的氣是燙的,他早已起了反應。亵褲薄透,被二人身上的汗水打濕,方才又隔着炙熱觸感擠蹭,連雲雪臣面上都洇着熱紅。
雲雪臣緩緩從白陵身上退開,白陵臉上罩着一層濕淋淋的光,他眼神躲避,連看的勇氣也沒有。
雲雪臣自以為能悄聲從白陵身旁離開。
可下一瞬,他手中一熱。
白陵無聲捉緊雲雪臣的手,低聲下氣道:“幫我,這事就扯平了,否則今夜我要熱死在不夜河。”
雲雪臣筋疲力盡,他掌心還握着魏明德那枚臼齒,他氣聲道:“”等等,先看這裡頭有何玄機...”
白陵氣息不穩,伸手接過對光一看,随後兩指輕輕一按,臼齒應聲碎裂,“不是人齒,這是玉雕出來的。”
一粒紅丸從被白陵捏碎的孔洞中滴落在地,彈跳不止。
白陵收起紅丸,隻在眨眼間便起了身。
他将雲雪臣攔腰抱住扔進榻裡,一臂後探,頭也不回地解下銀鈎,他雙目發紅,雲雪臣從未見過如此危險的白陵,登時有些惴惴。
白陵跪在床下,上半身探進床帳裡,他拎着雲雪臣一踝扯近身前,他一句話也不說,剝開雲雪臣濕蒜皮般的亵褲。
他垂下頭,張開口。
雲雪臣忽然縮起肩頭,渾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