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雪臣笑道:“一定會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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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端己與謝方奪合力将不夜河與春歇樓的買醉錢做出了許多花樣，若食客在春歇樓用過飯，再去不夜河便能少付兩成銀錢。

若歇宿不夜河，翌日又去春歇樓用飯者，再少付兩成銀錢。

如此一來，往常不進不夜河大門的正經人為這免去的兩成銀錢，便覺出自己占了天大便宜，無論如何也要去夜訪。

西都内但凡叫的出身份的，無一漏網。許多平時網羅不到的秘聞竟也探出幾成。

兩日後，雲雪臣收到孫端己的信時，侍衛親軍馬軍司的大軍已經啟程。

天陰，大軍無聲随着主将前進，雲雪臣謝絕宮内送來的墊着柔軟地衣的馬車，與将士們一同向東而去。雲雪臣一掃信箋，變了臉色。

耿燼走後西都并未派出武将去接他的職，這是雲啟給耿氏的信任，也是定心丸。

路上不少攜家帶口奔逃的百姓，雲雪臣按住幾人，問東邊的形勢如何，這群人皆答潛龍軍如今的代将軍要征方圓百裡内十二歲以上男子充軍。

雲雪臣與穆遠修面面相觑，穆遠修道:“你們沿途再走五裡路，有歇腳處。”

雲雪臣思及孫端己信中所言，明知故問穆遠修道:“是誰？”

“陸移。”

穆遠修喃喃自語，多看了一眼雲雪臣不明所以的臉，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太子籠絡他時那襲話，居然...有成真之勢。是該說太巧，還是...？

雲雪臣扯着馬缰，馬蹄原地踱了幾步，他又道:“我不知那名闖進西都的小兵是如何脫身，可我想問穆将軍一句，大昭八百裡加急，是否有作假的可能？”

“絕無可能！”穆遠修擰眉斷然道，“殿下為何會這樣想？一國之大，若連最基礎的傳信也不能保證，何談其他？”

雲雪臣将信遞給他看，挑了挑眉，“陸移确實有問題，耿燼走後，陸移代他暫理軍務，東川老将不服一個毛頭小子看管，内鬥不歇。可原本這些隻會在軍中内部起波瀾，問題出在耿燼走後不久，遼人便有一支隊伍假扮商隊，這一回他們逃過了守天關的盤查，趁夜挾持了關内五百名婦孺，這支隊伍的首領是個年輕人，指名道姓要耿微霜出來與他一戰，了他父親遺願。遼人在大昭挾持這樣多的人，簡直是當場抽了那群老将與陸移一耳光，衆目睽睽，人心浮動。耿微霜積年不出，氣性卻比當年更盛。她不止赢了，那支隊伍也被她扣押。她赢得光明正大，上萬軍士當日親眼所見，再有多年前那一戰，他被耿燼強行虢奪位置。人心所向中，耿微霜順理成章入局。後來陸移拿着耿燼的親筆文書要耿微霜退居幕後，耿微霜在軍中與老将們平起平坐，以代大哥處理軍務為由，說一不二，陸移這等人尚不在她眼裡。于是嘛。”

他晃了晃信，“陸移在老将們的撺掇下，帶兵襲擊了耿微霜的将軍帳，那群老将合計，要将耿微霜與陸移一同借機會除去。”

“那如何會走到謀反這一步？”

穆遠修目光難辨地看着雲雪臣，雲雪臣道:“陸移被老将們假意簇擁，私下搜羅兵力犯了大忌，他要與耿微霜背水一戰，這消息不能說作假，隻能說是有幾分謬誤。我再與你說一事，赤雲營外，李吞兵馬一夜消失。你不覺得此事與那樁事有異曲同工之處麼？事實便是，任你信或不信，有人積年累月，更換了不少驿站官員。可憐入宮那小兵，半路遭人伏擊，暴死之态，将此事可信度編織的天衣無縫。”

穆遠修将信拿在手上，掃了一眼落款的霜字，眼皮跳了幾跳，他問:“依殿下之見，此事何人所為？”

“這個倒不甚清楚。”

雲雪臣策馬起身，留給穆遠修一個背影。穆遠修合掌将信碎做齑粉，默然跟上。

*

赈壽州水災當初是朝廷出的錢，連日陰雨，耿微霜調遣了一支兵預先往繼水出發，以備不時之需。此刻她正襟危坐在上位，指尖按輿圖。

“報将軍，朝廷兵馬已至..！”

耿微霜站起來，她脾氣時常火爆，可卻十分缜密。這張臉不算美人面，唯有那雙細長的眼令人印象極深，她問:“主将之列，來者有誰？”

“穆将軍與一個不明身份的年輕人。”

“備馬，我親自出城迎接。”耿微霜松了口氣，大步流星出帳。

穆遠修與雲雪臣并辔而行，遠遠望着一襲赤甲策馬馳來。

穆遠修頓了頓，用隻有他們兩人才能聽清的聲音說:“殿下之能，遠非廟堂。那時我與你說了微霜的事，你緊跟着派人前去籠絡，東川之亂，這一切...都是你的手筆罷？你将整個朝堂當兒戲，不知皇帝若得知此事，會不會後悔讓你入朝堂。”

穆遠修神情凝重，又有些雲雪臣看不透的古怪。

雲雪臣不鹹不淡道:“将軍言重了，我隻是想讓有能者後來居上，若這人能為本王效忠就更好不過。”

“是麼？”穆遠修澀聲道:“可我怎麼覺得，你要耿家從此一蹶不振，隻留一個耿微霜呢？你做這一切，隻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隻想為白陵掃清道路。耿燼壓在他頭頂，他未必有出頭之日；可若是赤雲軍中的老将去引導他，白陵建功立業，隻是時間問題。”

說話間耿微霜已經策馬上前，雲雪臣以更低微的氣聲含糊地笑了一聲，“穆遠修，就算你都猜對，你會去西都告發我麼。你是如今西都朝堂中難得獨善其身的人，你厭恨你的同僚，不必露出這種神情，我看得出來。”

“參見殿下！”

耿微霜翻身下馬，跪地行禮。她這個輩分見太子本不必跪，雲雪臣給她重出東山的機會，在耿微霜的眼裡，雲雪臣值得這一謝。

“将軍不必客氣。”雲雪臣下了馬，雙手去扶。

耿微霜起身道:“萬事俱備，隻欠殿下這股東風。這條大魚一定會是您囊中之物，兩相其害取其輕，我想宮裡那位....”

說着，耿微霜冷笑了聲:“他也會認為殿下這一功，比清剿謀反的軍馬值當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