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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逼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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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多謝皇叔了,叨擾已久,告辭。”雲雪臣拱了拱手,算作緻謝。

雲絡站在檐下望着他們二人的背影,方才未出口的話到底沒說完。

*

剿玄大營駐紮處距上安尚有三十裡路,兩個小兵将飯菜送到帳裡,一一布好後,目不斜視躬身退下。

雲雪臣坐在案後,望着單膝點地蹲在帳角的白陵:“你得避嫌,用完這頓飯你就回去吧,夜裡是不能留的。明日帶兵過來就成,其餘不用費神。”

白陵沒回聲,他翻檢手底下随手抽查來的棉衣,頭也不擡道:“摸着倒厚實,殿下有心了。往年難免拖個十天半月,邊疆天寒,夜裡駐守的士兵雙手凍僵拿不住戈,有這一批提前送來的衣裳,他們上陣送命時也不會太冷。”

雲雪臣聽他一語雙關,不由得一頓,斟酌道:“白陵,你認為穆遠修今天原本想說什麼?”

白陵拍了拍膝頭的灰,回身朝雲雪臣走去,他站在帳裡,身子擋去大半燈輝,蘊藏着難以言說的壓迫感,雲雪臣仰臉蹙眉看他。

白陵居高臨下觀察了半晌,才跪坐在桌旁,伸出一指将手邊冒着香濃熱氣的炖河鯉推近雲雪臣,并在一碗羊蹄筍旁邊,餘下一小碟腌菜。分量也足,熱騰騰地香味撲鼻,對白陵而言在這樣冷沉沉的冬暮,與人躲在帳裡湊頓湯飯來吃,是破天荒頭一次。

“魚羊湊個鮮,遠在邊關沒好東西,殿下将就點吃吧。”白陵夾了一筷窖腌時蔬扔進空碗,舀了碗魚湯遞給雲雪臣,卻一點也沒有回答雲雪臣的意思。

雲雪臣複雜難言,燭火在他的漆黑眼珠投映出兩點微微閃爍的橘光,令他注視着白陵的眼睛幾乎蘊藏着含情脈脈的味道。

白陵微不可聞地歎息,他避開了那眼神。

——可見燈火害人,總給人觸手可及的假象。

“如今你我連話都說不得幾句了?”雲雪臣接過湯,熱燙燙的放在掌心握着取暖。

白陵失笑,“不,殿下,我絕非此意。”

雲雪臣面色不虞。

“先用飯,天寒夜凍,邊關不比皇宮有地龍,你的臉與唇快凍成一個色了。”白陵輕柔道:“你先喝完這碗湯,我就和你商量要緊事。”

雲雪臣冷哼了一聲,“罷了,食不言寝不語,吃完再議。”

白陵含笑看他,點了點頭。

一頓飯吃的氣氛莫名怪異,白陵恍然不覺,他低頭半晌,仔細挑出魚腹上的刺。雲雪臣捏着羹匙有一搭沒一搭喝湯,再低頭時碗裡多了一塊雪白魚肉。

“吃你的去,不用你伺候。”雲雪臣瞥了他一眼。

“伺候人是心不甘情不願,我樂于這樣做,你就當順我的意罷。”白陵揶揄地說,又盛了一碗羊蹄筍放在雲雪臣面前,“還有這碗。”

瓷匙叮地撞在碗沿,雲雪臣擰眉擡頭,“你故意的是不是?”

“絕對不是。”白陵答道。

頓了頓,他又道:“你還記不記得曾經我在你寝殿前說的話?這天下四季有景,若能與你一同走遍名山大川固然是所求之事,可在這世間行走,不比你我那是随意來去的魂魄自由。所幸身非心形役,這邊關一望無際的黃沙,為何不能是這場征程的第一程?”

雲雪臣不自覺擡聲,難以理解地看着坐在對面的白陵,覺得他似乎又沒多少改變,“現在是什麼時候,圍剿玄天教才起了個頭,李吞的兵馬不知何時就會開戰,你卻說你要與我遊山玩水,你信不信此時撂挑子出了茁州,不出幾日就該有人來追殺了?白陵,你到底在想什麼?!”

白陵端坐着,溫柔地注視着雲雪臣,“好罷,那時我還太異想天開,以為每一日你我都能按照我的幻想過活。時過境遷,我也不是那時不知輕重的毛頭小子。我對亘古明月起誓,我白陵想與雲雪臣在塵埃落定之後,一同遊山曆水。月照南川明河翻雪,風動龍嶺萬山漲翠。李寰親筆題詞的天下第一樓,燒燈續晝的春風宕。我見你第一眼,就想同你去看眼前這片永無常主的江山風月。——到那時,再無世繩所羁,你願意同我去麼?”

雲雪臣沉默良久,低頭用飯,殺氣騰騰,仿佛在啖白陵的血肉。他埋頭苦吃,露出一個頭頂對着白陵。

白陵目不轉睛地瞧他,直到這時,他黑沉沉的眼珠才露出了點奇異的笑意。方才那滿眼的溫柔知意底下所掩蓋的危險炙熱如同沖破牢籠的野獸。

雲雪臣若在這時擡頭看白陵一眼,隻消一眼,他就會看清自己到底招惹了什麼人。

三年前,春風拂檻,雲雪臣站在門後隻露出一條不可窺探的縫隙,一口回絕了白陵年輕氣盛自說自話的心。

三年後,雪夜風高,同樣的說辭,雲雪臣率先退步。他沒拒絕——白陵注視他那吃軟不吃硬的心上人,心頭發燙。

大半條魚,半碗羊蹄羹,雲雪臣撐得連話都不想說,他朝白陵有氣無力一揮手。

白陵這才将他碗裡剩下的倒回海碗,風卷殘雲吃了。飯畢,雲雪臣披大氅說什麼都要出帳消食。

曠野伸手不見五指,軍營裡燃起的火把都被這漫天遍野的夜色吞噬成一豆青燈。沒走出幾步,身後跟出來一團模糊燈光。

雲雪臣回頭,見白陵提着盞琉璃燈,暖光氤氲,那黯淡的光線沒照亮白陵面容,清晰分明的一線側臉在燈下若隐若現。

這方巴掌大小的夜幕微微透出燭光,白陵盯着定住腳的雲雪臣,因内功所至,他在夜裡的目力隻比白日差那麼幾分。

北風卷着細雪飛旋,眼前人眉眼沾雪,愈發黑白分明,燈輝明滅,讓那雙交自然垂在身側的手看起來有種堅冷硬玉的光澤。

白陵莫名覺得雲雪臣應該會很冷。

他上前并肩,不由分說将那隻手握住了,他絲毫不覺得不對,側首問:“走吧,你方才說”

雲雪臣沒動,白陵走出兩步後便不得不踉跄追上,他還沒能抽出手指,低斥道:“這是大營,你想讓人明日都傳些什麼?”

“剿玄軍搜查玄天教叛黨并未回來,不要怕。你的手像塊冰,看在我是你舊侍的份上,别掙紮了,當初這個昭太子可是被一夜雪凍死的,我不信你不冷。你可是太子殿下,若出了差池,我如何擔當得起。”白陵腳下不停,不動聲色問,“不是有要緊事?說罷。”

遠天濃重的靛藍夜幕上風刀裹着雪粉呼嘯奔來曠野,落地難融,薄薄一層附着地面,軍旗在頭頂獵獵生響,雲雪臣疲憊地歎出一口氣,“算了,你先回答我白天的問題。”

二人腳步在薄雪中成行而遠,不知何傳一股冷冽香氣,雲雪臣平生第一次嗅到這樣的氣味,下意識循着暗香摸索而去。

白陵思索片刻,“穆遠修想說,挨家搜查、嚴法責衆,與強行逼反玄天教無異。”

雲雪臣沉默了一會,低聲道:“不是無異,此舉敲山震虎,就是逼反。司天監借太白經天的異象彈劾身為國師的白雲客,明年立春,國師一派就要舉家遷進叩天殿,其受寵程度可見一斑。而這個白雲客也古怪非常,剛過滿月就被人扔在城西奉天觀門前,喜好,交友,每一條都有來龍去脈。身份幹淨清白,自幼修行,吃玄天觀的百家飯長大。可他年紀輕輕,一身神鬼莫測的本事卻是樁無頭公案,我親自查過奉天觀,又派人私下尋找觀中早年遊曆的雲遊道人,奈何杳無音訊,連蛛絲馬迹也查不出來。如此過去兩年,直到天降異象,我才有直谏的機會。”

白陵腳步一頓,“你要逼反四境的玄天教衆?”

兩人一路行走,越遠避大營,鼻端濃香越重。原本白陵牽着雲雪臣前行,因雲雪臣尋香迫切,前後勢異,變作雲雪臣握着白陵大步流星向前。

“不錯。”雲雪臣答,他頭也不回,聲音比冬夜更冷:“玄天教這些人常年布局,你若說他們沒有圖謀我是不信的。至于這些百姓,大多數都是走投無路求個念想,算不得背後推動之人。我有預感,這個玄天教與大昭的方士脫不開幹系,它躲在江山的陰影裡既然不願意出來,那我就逼它出來。”

“可你也說了,百姓們食不果腹,隻求個念想而已。這群人才是三十州的中堅,他們若都被撺掇着謀反,離改朝換代想去不遠了。”

“這就是我要你相助的原因,我并非真要他們入獄,更不會傷害百姓,明天你帶上精兵,帶着這上千人去為他們選荒廢的地。來上安時成片野地無人打理,守着田還要餓死人,豈有此理?”雲雪臣越說越怒,“百姓們飯都吃不飽,莫說他們極易受煽動,哪怕真揭竿而起那也毫無指摘之處。馮沉死前說的都是真話,那座叩天殿的錢若省出來,你可以算一算能養活多少人。雲啟心知肚明,卻要為一己私欲造孽,這三年每一次朝會都令我明白這群凡人...真是令我...”

雲雪臣忽地一靜,“你笑什麼?”

白陵難以抑制的笑聲從他的胸腔發出來,聞言更是變成大笑,他伸手拈去雲雪臣眉角聚堆的雪粉,“你真該看看你方才的表情,這就忍不住了?殿下心懷蒼生,怒不可遏也是常事。我是庸俗凡骨,沒什麼抱負,謹遵殿下吩咐就是。不必往前,我們到了。”

雲雪臣也沒見過白陵開懷大笑的模樣,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眼前這個男人,不由莞爾低聲道:“...我也是杞人憂天罷了,真是令人不得不心生憤慨。嗯?到哪了?”

白陵滾燙掌心按在他手腕上,擡高琉璃燈,讓開些許,“踏雪尋梅,尋到了。”

在雲雪臣眼底,數十株淡黃梅花附枝怒放,更有許多花苞緊緊堆擠,沖天寒香沁人肺腑,白陵将那燈懸在梅枝頭。微光細細,他俯下身來,在雲雪臣還愣神的瞬息,濕滑的唇舌不由拒絕地探進了那朝思暮想的唇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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