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秦指揮猶豫不決,對己方有利。怪不得不見南也謙焦急。
兩人雖然壓低聲音,倒也沒有刻意隐瞞的意思。
衆官員原本擔心卷入刀兵殃及池魚,如今聽到他們的話,也都各自安心。
唯有張勤焦急萬分;一旦援兵到來,自己絕無幸理;還不如現在賭一把。
他深吸一口氣,朝門外大吼:“秦交!即刻強攻!他們不敢傷我!即刻——”
南也謙面色一變:“塞住他的嘴,拖到後邊去!”
遊抱刃忙親自施為。
雖然如此,門外譚先生與張勤相交多年,立時察覺到其中深意。
他壓低聲音道:“秦指揮,府公說得對,他是朝廷命官,這些歹人不敢傷他!既是府公親自下令,便即刻遵令吧!”
“可是刀劍無眼,恐殃及諸位長官啊。”
“府公如此下令,又随即被禁聲,必定是察覺了什麼,或許還有更多陰謀。遲則生變,即刻強攻吧!”
“這……”
“秦指揮,你領兵圍在府衙門前,若是救下府公,便是奉命行事;若是救不下,可就變成擅做主張了!你不想濕鞋,卻已經一腳踩到了河裡,沒有退路了!”
秦交神色一凜:“譚先生說得是。”
說罷下令攻擊。
便有士兵搬來撞木,扛在肩上撞向大門,“哐”“哐”聲響振得門内衆人皆驚。
如此遲早會被攻破。
南也謙面色陰晴不定,瞥着遊抱刃,卻不知道在想什麼。
遊抱刃見他如此,暗自歎一口氣,轉身往儀門後走去。
忽聽有人嗚嗚大叫,頃刻又沒了聲息。
不一會兒,遊抱刃提着一個滴着血的頭顱回到儀門前。頭顱雖然帶着血污,但那樣貌一清二楚。
正是張勤的首級。
說來也是妙,他們一行人沒有帶刀,砍頭的這把刀還是魯厚先前進衙門時交予小厮保管的。
衆官見了這血淋淋的一幕,俱皆失色。
翟愈駭得結巴:“你、你竟然……他、他可是朝廷命官!”
遊抱刃冷笑:“隻聞殺一國賊,未聞殺一官!”
說罷爬上門樓,将頭顱扔出大門外,朗聲道:“賣國賊人人得而誅之!張勤已伏誅!”
頭顱在地上翻滾幾下才停住,恰好朝着門外兵馬,雙目圓瞪,所謂死不瞑目。
譚先生認出來,驚駭不能言語;秦交也是大吃一驚。
隻聽南也謙振聲道:“秦指揮聽好,張勤伏法,你何必再徒勞掙紮?此時退兵,我便當你不知者無罪;若還要負隅頑抗,便屬張犯同黨了!”
譚先生斥道:“惡徒,還不閉嘴!秦指揮,這等狂悖嗜殺之人,當即刻誅除,以免殃及其他官員!”
秦交默然片刻,張勤既死,整個延安府又有什麼人能做他的靠山?現在退兵,或許還能從這艘沉船上跳出來。
他下定決心,朝譚先生拱了拱手,下令道:“收兵!”
而後竟率着一衆腹心徑直出了膚施城,到山中落草為寇;此為後話。
遊抱刃從門樓看到秦交兵馬悉數撤走,又等了片刻,不見複返,才向南也謙報道:“敵軍已退。不過有一文士用袍子包裹了張勤頭顱,還留在門前不走。”
南也謙略一思索,命人将大門開了一人大小,問:“譚先生還有何見教?”
譚先生道:“張府公待我,名為門客,實為至交。于大義、小義,我都應當為他收拾屍首。至于我的性命,任君處置。”
南也謙冷笑:“所謂大義,乃是國家之義、蒼生之義;你不能勸張勤愛國愛民,也配談大義?你要是有幫兇助力之情事,我還要問你的罪!若你确不知情,我可以放你回去,但他的屍首你不必想了。張府即将傾覆,比起死人,你不如多想想怎麼幫幫他的親眷。這才叫成全你與張勤的情義。”
譚先生聞言,默然不語,任由鄉勇将他鎖拿進府。
忽然,又有閑漢跑來通風報信:“又有兵馬來了!”
衆人臉色一變;方真靈問:“從哪裡來?打的什麼旗号?”
“是城外來的,打着‘楊’“折”兩面大旗!”
南也謙聞言大笑:“竟來得這麼快!”
便下令大開正門,率衆人出來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