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躍着退下了。
抱刃斜睨着青霜。
青霜忙低頭:“指揮,女兒家的心事,急不得的。”
不幾日,方真靈報:有鄉親原是鐵匠,因得罪了人,無奈回鄉種地,不得其法,花光積蓄,賠光田産,才來這裡謀生。
遊抱刃召見他,細問經營的種種景況。
如此又陸續召問了幾人。
與徐添一等人商議,出了公告:
工商百業,一律隻收市利錢。每年獲利三十五貫以上、百貫以下,扣除三十五貫,餘下以百錢收二繳納;百貫以上、四百貫以下,先繳一千三百錢,再扣除百貫,餘下以百錢收五繳納;四百貫以上、兩千貫以下,先繳一萬六千三百錢,再扣除四百貫,餘下以百錢收十繳納;兩千貫以上、萬貫以下,先繳一百七十六貫三百錢,再扣除兩千貫,餘下以百錢收十五繳納;萬貫以上,先繳一千三百七十六貫三百錢,餘下以百錢二十繳納。
衆人看不懂公告,乃是方真靈叫人在公告前背誦的。
幾百、幾千貫的太多,想都不敢想;鄉親隻知道,年獲利不滿三十五貫無需繳稅。
那鐵匠聽完,樂開了花。
“滿龍田找,恐怕也找不出能掙三十五貫的營生來。這不就是一文不繳?”
别處做這些營生,雜稅極多,官府、豪右想到一出是一出,難以計數,有時一年算下來,才知道入不敷出。
似這樣簡單明了的單收一種稅,未曾聽說過。
他便打算重操舊業。卻還缺些本錢——火爐、風箱、砧子、木炭、鐵錠,鐵錘等等,都是花費。
正愁眉不展,媳婦道:“那日遊指揮問話,我記着有一句,若缺本錢,想不想向公庫借貸。我估摸着,就是讓你去借的意思。”
鐵匠猶豫道:“隻不知利息幾分。”
媳婦道:“總歸要問了才知道。再說,若那遊指揮心裡向着錢,何必又出那許多惠民之策?”
他聽着有理,也不敢叨擾遊指揮,隻到公庫去問。
見青霜一個女子帶着人值守,不由心下納罕。卻也不敢造次,恭恭敬敬相詢。
青霜笑得客氣:“指揮說了,你是咱們‘重點扶持對象’,錢可以借你,月息兩分,限五年還清。”
鐵匠大喜,當即簽了文書。
第二日他便借了驢車到臨真采買,竟一時湊不齊合适的;隻得再去膚施,花了十來天工夫。
龍田第一家鐵匠鋪終于開張大吉;從此不出龍田鄉,也能打制鐵器了。
在此前後,豆腐坊、面點茶水鋪、木匠鋪也開起來了。
鄉親畢竟本錢有限,抱刃出資,命方真靈籌建油坊、面粉坊等。
因戶戶有田,壯年男子都下地去了,一時招不到人,方真靈叫苦不疊。
遊抱刃道:“雇傭女子便是。”
方真靈滿腹疑慮,卻也别無他法。
告示貼出,仍然無人問津。
三日之後,徐添一老妻甄氏前來揭榜做掌櫃。抱刃簡單詢問幾句,讓她試用。見是女人掌櫃,便有不少婦人應征,油坊、面粉坊才算是開起來了。
一個月下來,竟然運營無礙。方真靈啧啧稱奇。
甄氏向抱刃建言:“許多客人小有私産,想要互通有無。指揮何不開市?”
遊抱刃善之。
于是每隔五日傍晚在大兵場開集市,其他一律不收,隻在離場時收市利錢:
單次獲利一貫以上、三貫以下,扣除一貫,餘下以百錢收二繳納;三貫以上、十貫以下,先繳四十錢,再扣除三貫,餘下以百錢收五繳納;十貫以上、五十貫以下,先繳三百九十錢,再扣除十貫,餘下以百錢收十繳納;五十貫以上、三百貫以下,先繳四千三百九十錢,再扣除五十貫,餘下以百錢收十五繳納;三百貫以上,先繳四十一貫八百九十錢,餘下以百錢二十繳納。
現下大家都窮,買賣不起什麼,自然相當于免稅。
鄉親自然交口稱贊。雖隻有零星交易,但每逢集日傍晚,也都興緻勃勃地擺出點東西,或是東家看看西家看看;夕陽之下,這大兵場不像集市,倒像是交遊之地,頗有勃勃生機萬物競發之态。
時至九月,秋收将盡,遊抱刃接到膚施來的急報:野利機先率軍入犯慶州。
她忙與盤、孔二人商議:“消息送來不知要幾天,說不得此時鞑子已到安化了。須得提防鞑子從慶州繞路打延安。南公的意思,我們義勇軍人少,此次就不征調了,隻叫守衛好龍田。”
她見二人無話,又道:“先前我們商議過,龍田鄉偏遠,且入口狹小,又能自給自足,隻要将入口封堵,防守起來不難。”
二人俱點頭稱是。
“我們義勇軍全留在這兒,反而無用。還不如主動出擊,保家衛國。”
孔大有道:“指揮下令便是。”
盤虎問:“要去幫南知府?”
抱刃道:“慶州到延安,我們是走過的,中間還隔着鄜(音夫)州,且道路崎岖,地勢險要,不适合大軍通過。鞑子此次隻為劫掠,南公調钤轄司兵馬扼守要道,應當無礙;我們去了也沒甚麼大用。”
“那指揮的意思是……”
“我們北上,去蘆子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