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如此堅持,呂映儀再次拿起那張泛黃的藥方,從頭到位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所以你覺得有人對保胎藥做了手腳?”
“隻是個猜測,我派人調查了京城中所有藥鋪,吳氏買藥的藥鋪并不難找,隻是可惜過去那麼久了,很多東西都沒了。不過……”
他挑挑眉毛,燦然一笑,好似搖着尾巴求誇獎的小狗,随即晃晃手裡的紙。
“天無絕人之路,積善堂的掌櫃原是那家藥鋪的學徒,有一次掌櫃不在,提前交代他吳氏來抓藥的藥方,他當時隻是初學,覺得有些奇怪,但不敢細問,後來聽聞吳氏難産而死,他覺得就是保胎藥的問題,這個方子他一直記到了現在。”
“藥方有什麼問題?”
“他說的那張藥方和吳氏那張一模一樣,隻不過多了一味——甘草。”
“甘草?”
“我問過太醫,甘草孕婦多食,極易造成流産。”
這樣以來吳氏難産而死的問題能解釋得通,可是呂映儀還是有些想不明白。
“下毒之人為什麼要針對一個孕婦呢?”
“我還沒有确切的證據,不過我猜測此事大約與元貞初年的天災有關。”
呂映儀也不是不知世事的閨閣女兒,呂鴻銘教導兒女一向平等,都是帶在身邊親自教養,耳濡目染之下,對于官場的彎彎繞繞,她也知道不少,陳懷玦提醒到此處,她便立刻想到一個可能。
“赈災?”
陳懷玦收起了笑,面色漸漸凝重,輕輕點了點頭。
她小心翼翼地開口:“和先帝有關?”
他沉吟片刻,方才答道:“……大約,是的。”
馬車恰巧在此時停下,他将手裡的東西放好,牽着她下了馬車。
兩人默契地住了嘴。
晚上收拾好就寝,房中隻剩下彼此。
陳懷玦将她往懷裡摟了摟,繼續說起下午在馬車上沒說完的事情。
“我查到一筆銀子,在柳競軒父母死後。”
“先帝給的?”
“或許是,這世上我都查不出來的,隻能是父皇了。”
這話雖然聽起來像是王婆賣瓜,不過倒是也有幾分道理,畢竟他如今在大晉也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呂映儀忽略掉想要吐槽他的心,重新把心思拉回到正事上,“和赈災有關,卻害到吳氏頭上?”
“隻怕不隻是吳氏,吳氏去世不久,柳競軒父親突然自殺。”
“和殺害吳氏的是同一夥人?”
“現在還沒有直接的證據,隻是我的懷疑。吳氏去世之後,他緊接着失蹤,不久就被人發現自缢在城外破廟裡,這事裡處處透着古怪。”
“若真的是和赈災有關,隻怕朝中半數的人都有牽涉,想要找出兇手……”
她話沒說完,赈災這個肥差,過手的人不計其數,将輔國公視作眼中釘的人不計其數。
陳懷玦看起來完全不急,很是淡定:“這事倒是可以慢慢查,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流言一案。”
“哦,對,你都把我繞糊塗了,這兩個案子有什麼聯系,你怎麼查到這裡去了?”
“我原是好奇柳競軒大筆銀子的來曆,沒想到,倒是有意外之喜。”
呂映儀好奇地挑挑眉,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就在柳競軒父親自殺後不久,也在官學中欺負過柳競軒的王東緻突然得了急病死了,沒兩天,王家被招募,做了皇商。”
她沒想到居然是這麼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很是疑惑,語氣中充滿不确定,試圖理解兩件事之間的聯系。
“王東緻的死和柳競軒有關,先帝給王家封了口?”
他沉吟一陣:“這兩件事看似沒有關系,可是時間實在太過巧合,王東緻死後,他的乳娘就被送回老家,也着實可疑。全斌已經出發去襄邑,這兩日就會有結果了。”
陳懷玦越說聲音越小,将她抱得緊緊地,慢慢睡着了。
他眼下一圈黑青,不知已經一連幾日他都不曾好好休息,一門心思撲在這件事上,要不是今晚呂映儀回來,他也不會這麼早就寝。
看着他如此細緻地揪着看似無關的線索,呂映儀心裡明白,他大約已經快要“走投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