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陳懷玦如此憤怒,高松蹊絲毫不懼,毫不猶豫重重跪在地上:“如今大晉的社稷全系于殿下一人身上,殿下不能再繼續自欺欺人了。”
陳懷玦“噌”地一下站起來,面色緊繃,怒喝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這是大逆不道!你就算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
“如果能用我一個腦袋換社稷安定,砍了又如何!”
“高松蹊,你給本王滾出去!永遠不要再提起這些妄言妄語!管好你的嘴!”
高松蹊一動不動,不管陳懷玦想不想聽,自顧自說:“皇上自私怯懦,忠言不入耳,唯奸佞是親,長此以往大晉必然斷送在他手上!”
陳懷玦再也忍不下去:“你閉嘴,滾出去,來人,請高大人出去!”
奈何他之前已将書房伺候的人都支開,此時并無人進來,高松蹊依舊定定地跪在原地,滔滔不絕。
“殿下最重親情,所以不願正視,可如今内憂外患,正是大晉風雨飄搖之際,殿下難道還要掩耳盜鈴嗎?”
陳懷玦高聲反駁:“自陛下登基以來,連年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朝中人才濟濟,太傅、司徒等肱骨之臣皆為陛下鞠躬盡瘁……”
高松蹊打斷陳懷玦的長篇大論,抛出重磅消息:“營門饑荒,餓殍遍野,百姓甚至易子而食,您知道嗎?”
像是嗓子突然被扼住一樣,陳懷玦愣在原地,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聽得到高松蹊的聲音:“營門郡守封死城門不許進出,又派人将農戶驅逐在一處看管,饑荒的事情被他死死瞞了下來。”
營門郡守?陳懷玦飛速思索着,他好像之前有聽說過這個人。
“營門郡守?是……劉粟,劉壽的侄子?”
“正是他,他被調任到營門後,做了不少貪贓枉法,欺男霸女的事情,營門百姓人人稱他土皇帝。如今,營門城中所有的糧食都被他囤積到了自己的倉庫中。”
這麼大的事,陳懷玦卻不似剛才的暴怒,反而冷靜下來,直勾勾地看着高松蹊:“這件事非同小可,你是怎麼知道的?可有證據嗎?”
高松蹊從懷裡掏出一塊破破爛爛的布,高舉過頭頂:“殿下,這就是我的證據。”
陳懷玦接過破布,質地粗糙的麻布看起來似乎是從衣服上撕下來的,四周都是麻線斷裂的痕迹,上面的字迹歪歪斜斜深淺不一,不知是用什麼寫的,此時已經變成了深褐色。
他費力地辨認破布上的内容:“郡守劉粟……屯積米……糧,餓死村民,倉走長姐?搶走長姐,求比下作主,是……求陛下做主。”
看出陳懷玦的疑惑,高松蹊主動解釋道:“這是營門城百姓以鮮血寫成的狀書,出自幾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他們識字不多,幾個人一起拼拼湊湊才寫了出來。”
陳懷玦心裡信了十成十,且不說他與高松蹊的多年情誼,面前血淋淋的的證據已容不得他懷疑,不過有些事情還是需要搞清楚。
他繼續問:“你說,災民都被嚴格看守起來,你又是從哪裡知道,還拿到了如此重要的證據?”
“說來話長,我護送……”
陳懷玦沒好氣地打斷他:“知道說來話長,還不起來說。”
他的态度軟化,高松蹊也松了一口氣,利落起身,将自己如何無意間發現營門饑荒的事情仔細道出。
原來他自請護送輔國公夫婦的靈柩回鄉安葬,十一月出發,到了十二月中就已經将一切辦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