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内一片漆黑，陳懷玦獨自在裡面，誰也不敢進去打擾，以至于入夜了也無人進去點燈。

呂映儀推掉韶瑤遞來的燈籠，轉而讓人拿來一個火折子走了進去，一邊走一邊将沿路的燈全部點亮。

聽到腳步聲，陳懷玦擡頭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乍然見到光亮，他眼睛被刺得眯起來，視線也短暫地模糊了幾分，隐約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強扯出笑臉假裝無事：“抱歉我忘了時間，你是不是餓了。”可是一開口卻被暗啞的嗓音戳破假象，讪讪收聲。

呂映儀走到離他最近的一盞燈也是最後一盞燈前站定，慢慢點亮又把火折子熄滅，才走到他身邊拉起他的手：“我确實餓了，剛剛我已經吩咐他們去傳膳了，我們走吧。”

她試探着拉起他，很好，果然沒拉動，而握着她的那雙手卻越來越用力，讓她有些吃痛。

“你會離開我嗎？”

他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這麼一句，一說出來他就後悔了，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孩子在無理取鬧，可是他心裡還是可恥地期待着她的回答。

而此時，呂映儀心裡忍不住暗罵高松蹊把陳懷玦惹崩潰，不過嘴上還是利索地哄人：“你我夫妻一體，我自然不會離開你。”

聽到她回答的一瞬間，陳懷玦原本期盼的眼神逐漸暗淡，不過他很快就收拾好了表情，依然笑容溫和："好。“

一直注視着他的呂映儀并沒有錯過他快速變化的表情，暗自思忖是不是說錯了什麼，但是陳懷玦已經沒事人一樣站起來拉着她往外走。

院子裡滿山滿海的蓮花依舊開得美麗，可兩人之間的氣氛又回到昨晚，一頓飯吃得是各懷心思食不知味。

吃過飯，呂映儀就将所有人都打發了下去，屋子裡隻剩下他們兩人，她拉着陳懷玦面對面坐下來，開門見山道：”卓成，你是因為我不開心嗎？“

陳懷玦下意識就想搖頭，可是擡頭的一霎那與呂映儀四目相對，她的眼神是全所未有的真誠。

”是也不是。“終究他誠實地順從了自己的本心，傾訴的欲望一旦開了口就很難停下來，在隻有他們兩個的小天地裡，他将自己長久以來的所有不安、恐懼、悲傷一股腦全都說了出來。

”最近好像一切都變了，母後不在了、太傅病倒了、皇兄……也不是從前的樣子了，如今我與崇文也就此分道揚镳。我怕……怕你也會離開，那這世上就隻剩我自己了。“

說着，他自嘲一笑：”可笑，明明是我一手将你拉入這難以掙脫的泥潭，如今又害怕你脫身而去。如果不是我，你本可以依照心意縱情山水之間，你本該有個知根知底簡單幹淨的夫君白頭到老，而不是在明争暗鬥之中舉步維艱。“

他越說越自責，呂映儀靜靜聽着，沒有打斷他的滔滔不絕。直到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她才緩緩開口。

”剛接到賜婚聖旨那段時間，就連我娘那麼好脾氣的人，都忍不住私下裡罵你們。後來太後病重，你鬧着要離京，那時候我确實很後悔嫁給你，甚至想過幹脆魚死網破與你和離，一了百了。”

“成婚這兩年來，我隻當自己是瑞王妃，也隻想做好瑞王妃就夠了。最近半年發生了很多事情，其實不隻是他們，我變了，你也變了。今晚我對你說，我們夫妻一體，并不是對你的敷衍，而是我的真心話。現在我也想做好你的妻子，縱情山水也好，舉步維艱也好，總歸是我們就好。”

她緩緩握住陳懷玦的手，快到盛夏的夜裡，他的手卻透着幾分涼意。呂映儀忍不住将他的手攏在自己的手心裡，試圖将暖意傳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