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之對樓下發生的一切全然不知,自從踏上第二層,他的神識就好像被什麼罩住了一樣,不能離開自己三步。
所以他隻能看着肉眼去觀察。
二樓較之一樓暗了不少,或許是因為兩邊都是緊閉的房門,看不見光的緣故。在目光的盡頭,有一扇門閃着淡金色的光芒,似乎在引導他過去。
文昭之推開門,果然看見一個身披黑鬥篷的人坐在一張矮方桌前,見他進來也隻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難怪少年隻是把他送到二樓就離開了,原來還有這種設計。
文昭之來到鬥篷人對面坐下,鬥篷寬大的帽檐遮住了對方的身形面容,被限制的神識讓他分辨不出對方實力幾何,而昏暗的房間更是讓他看不清屋内的構造。
“所求何事?”
好吧,至少聽聲音應該是一名男子。
文昭之開口:“在下想知道關于通天殿的事情。它與不周界的恩怨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對面沉默了。
文昭之見他不說話,心裡也有些說不準這人到底能回答多少。
正想着要不要重新解釋一下這個問題,對面突然開口了:
“能回答你問題的答案有兩個,你想聽哪種?”
“願聞其詳。”
“第一種,長話短說,從五萬年前說起,第二種短話長說,從混沌初開講起。”
文昭之聽着這兩個選擇,嘴角微微抽搐,一句“師姐不會是你吧”差點脫口而出。
雖然順序不同,但他還記得,當初聽劍就是用這番句式“忽悠”的彭嘯長老。
“煩請閣下點明,這二者有何區别?”
“長話短說,以時間算,你付得起這個價格,短話長說,我一個字值千金,等我說完,你身後的劍宗怕是能破産幾千回。”
這不就是沒有選擇麼。文昭之心裡如此想着。
對于對方道破自己劍宗身份這件事情,他反而不太在意,畢竟當時少年的表情他看在眼中,若非面前人開口,少年根本不會帶他上來。
也就是說,對方知道這個牌子是給了他文昭之的。
“既如此,煩請閣下就從五萬年前說起吧。”
對面的鬥篷男沉默了一會,沒有開始述說反而問他:
“你覺得不周界靈氣如何?”
這個問題完全出乎文昭之意料,他思考了一番後說道:“以區區築基來看,還算充裕。”
“五萬年之前,甚至更久。修道者中不存在築基修士。”
文昭之神色一變,想到對方剛才有關靈氣的問題,于是問道:“這與靈氣充裕與否有關?”
“正是。”那人道,“這件事情算是我額外說的,放心不會收你錢。五萬年之前,這片天地每一寸角落都充斥着天地靈氣,那個時候,隻要你有靈根,會修煉,閉眼吐納一日,就能輕松聚成凝丹。登仙者更是數不勝數。”
登仙! 文昭之心頭一跳,這個詞彙他已經很久沒有聽過了。
原來修煉到最後,真的能成仙麼?這個問題瞬間從文昭之的腦海中冒出來。
無怪他這麼想,在這裡,明明每個人都在修道修仙,但沒有一個人提成仙二字。
久而久之,文昭之常常會想,所謂修煉修道和修心,盡頭究竟是什麼。
或者說,真的有盡頭麼?
這次男子沒有給他提問的機會,而是繼續說道:
“大約在五萬年前,不周界突然發生了一場地動。地動綿延萬裡,山河颠覆,日月無光。這場地動整整持續了五日。待到一切結束後,所有的靈氣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不僅僅是修士,這裡的一花一木都是依靠靈氣生存,靈氣的減少意味着生靈的消失。如此三千年後,當不周界最後一名修士踏碎虛空成仙後,直至現在,再無人成仙。”
文昭之聽着這段話,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如此過了兩萬年,一位奇人,也就是通天殿首位殿主站出來,宣稱他得到了天道啟示。稱這一切災禍的源頭乃是修士。那天,沒有一個人把他的話當真,然而等他說完時,他的右手忽然金光大盛,用他的話就是,天道啟示降臨在他手中,他獲得了剝奪修士靈根的能力。”
這個時候,文昭之臉上突然怪異了起來,倒不是對他說事情感到奇怪,而是覺得對他說話的方式很特别。
怎麼聽上去像是他就在現場一樣。
不過想歸想,文昭之并沒有打斷他。
男子接下來說的話不長,簡單概括一下就是,因為這超乎尋常的能力,不少人開始真的相信他得到了所謂啟示。于是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他,一時間,天啟者和修士爆發了沖突。
或者說,戰争。
這場戰争持續了六千年,修士不斷隕落,不得不藏匿起來。如此過去七千年,靈氣再度複蘇。卷土重來的修士花了一千年打赢了這場戰役,把天啟者,也就是通天殿趕到了凡間一處孤僻小島,同時将以前屬于通天殿的地方劃作凡間,用結界圍起來,僅留下幾個通道供修士進出。至此,凡間與不周界泾渭分明。
話說到這裡,文昭之終于明白,為什麼當初各個門派對他有這麼大的敵意,為什麼這段往事藏書閣記載的語焉不詳。
三宗六派成立的時候,距離事件開端已經過去萬年,不少典籍都在戰亂中失去,所以隻能一筆帶過。
男子說完後又回歸了沉默,文昭之呼出一口濁氣,将那本小冊子拿了出來。
“不知閣下可是認識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