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克制着自己唇邊的笑意,趕忙退出房門,并為二人将房門從外面帶上。
沈沁柔小心翼翼向甯少言所在的方向挪了半步,此刻她能清晰地聞到他衣衫上淡淡的熏香夾雜着若有似無的女子脂粉的味道。
她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壓了下去,朝甯少言福了福身,“世子,是剛從外面回來嗎?可曾用過晚膳?前幾日,奴家特地将春滿樓前任大廚聘了回來,世子想要嘗嘗他的拿手好菜……”
“不必。”甯少言臉色微微泛起酒氣的紅暈,擡手打斷了沈沁柔的話。
沈沁柔抿了抿唇,“那……世子您要不要坐下來,嘗嘗新送來的雨前龍井?”
甯少言并未繼續理會她的話,自顧自開口詢問道:“你今天獨自回門了?”
沈沁柔怔怔點點頭。
甯少言無力地仰躺在圈椅之中,兀自笑出了聲。
“不過才嫁到辰王府三日,你翅膀就硬了,如此重要的事,你為何不跟我商量?!”
“你可知,現在外面傳言有多難聽?”
“他們說本世子當初娶你,就是看中了你們沈家的錢财,說辰王府已經落寞到要依靠娶媳婦來接濟了!”
“你讓我以後,在京城還如何做人!”
沈沁柔沒有想到甯少言此番前來是為了興師問罪,她忙不疊跪倒在他的腳邊,深深埋着頭:
“世子恕罪,今日之事是奴家考慮不周,連累世子被人誤會,不知奴家該如何做,才能消除衆人對世子的誤解?”
誰知,沈沁柔沒有等來甯少言的回答,反而被她一腳踹中胸口,霎時間後背裝上了不遠處的門扉。
沈沁柔按着胸口痛苦地擡起頭,恰好對上甯少言一雙發紅的眼眶,他雙手顫抖着按在自己的腿上,“你,是不是也在心裡嘲笑我現在就是個沒用的瘸子?!”
“沒有、沒有!”沈沁柔慌忙搖頭,“世子的腿是為了天下百姓能有一個安定的生活而受的傷,在奴家的心中世子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大英雄,又豈會嘲笑!”
他睥睨着如驚弓之鳥的沈沁柔,“你真的這麼想?”
沈沁柔堅定地點點頭,哆哆嗦嗦舉起手發誓,“奴家如有半句虛言,就讓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聞言,甯少言暴怒的神色才緩緩褪去,繼而被不耐和冷漠所取代。
“既然知道自己錯在哪裡,此次念在你這次是初犯,我便不與你計較,但若是下次你還這樣擅作主張,就隻有請沈小姐領着休書,從哪兒來,滾回哪兒去!”
說完,甯少言徑自起身,他走得很慢,刻意讓自己的腿看起來跟正常人無異。
甯少言一拉開門,就看到青岚俯身貼在門邊,一對上他殺神一般眸光,小姑娘被吓得一激靈,趕忙跪倒在地,垂着頭,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待到甯少言的腳步聲消失在回廊的盡頭,青岚才敢喘氣。
她一擡頭發現沈沁柔神色木然地坐在地上,趕忙跑過去将她扶了起來,心疼地嗔怪道:“小姐,地上這麼涼,你坐在地上作甚?”
沈沁柔此時腦海中還在不斷浮現先前甯少言令人戰栗的面色。
他之前從來不會這樣對她。
他永遠都是光風霁月從容自若,哪裡會像甯少言這般三言兩語不合便面露猙獰。
之前好幾次,沈沁柔都想要放棄了。
可一想到,留在辰王府至少還能偶然見到甯少言這張與他相差無幾的臉,就好像他并未從她的身邊離開一般。
多次掙紮過後,最終還是作罷。
就在沈沁柔沉思之際,站在一旁的青岚見她表情呆呆的,叫了許久都沒有反應,生怕她被世子先前粗暴的行徑給吓到了,急忙轉身,想要去醫館請個大夫回來給診治診治。
就在她拔腿時,沈沁柔一把拉住了她纖細的手臂,“青岚,我沒事,隻是在想事情。”
見沈沁柔終于有了反應,青岚這才拂了拂自己的飛速跳動的胸口,“小姐,您不要将世子的話放在心上,日後接觸多了之後,他肯定能看到您的好的!”
沈沁柔邁步行至書案前,“青岚,過來為我研墨。”
“好。”
她手握墨筆,行雲流水,好看的簪花小楷整齊地排列在信紙上。
最後,她在信封上落款,“雲舒親啟”。
“青岚,尋一個靠譜的小厮将這封信送到青霞山莊,務必親手交到莊主的手中。”
青岚領命,在月色下,一路小跑,急急忙忙出了院子。
獨坐在半掀窗戶下的沈沁柔,望着遠遠挂在天邊的一線殘月,心中愁思萬千。
此後的半月,沈沁柔不曾再見過甯少言一回。
隻是偶爾聽見,他又在凝香樓喝醉了酒,将店裡的桌椅亂砸一通。
管家抱着銀子,又是賠罪又是賠款,才将人從凝香樓架着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