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沒叫。”容周行說,“你鄰桌的姚公子叫了三遍,都要上手了,你死活就是不醒,我沒辦法,隻好陪着你等你醒。”
“……”
江秋心道瞎謅吧你。
鄰桌的姚公子雖然心腸熱,但性格内斂,絕不存在叫他三遍都讓容周行聽見,還想要上手的可能性。
“那怎麼辦,你陪了我這麼久,我請你吃金陵第一樓吧。”
容周行捏着他的後領口把還賴着不動的江秋揪起來,江秋站直了,他就點到為止地松開手:“不是早跟你說了那家店的金陵菜不正宗?”
“哦。”江秋模仿剛剛他剛剛的語氣,像模像樣地說,“我忘了,你是金陵的公子哥,山珍海味肯定是不知道吃過多少了,大概是看不上我們灞州府這種窮鄉僻壤的第一酒樓。”
容周行在他身後站着笑,笑完說:“你現在是長進了,嘴裡都是什麼瞎話。”
容周行沒提自己吃過金陵什麼樣的山珍海味,也沒接着說灞州府的金陵第一樓到底輸在了哪裡,他含混地揭過了這個關于金陵的話題。
好在江秋也并不追問。
後來他們一起站在五福街上的燒餅攤門口啃的燒餅。
這個點有許多攤販收攤,推着攤車彙入街道上的人流,摩肩擦踵。天問有幾次想落下來為江秋和容周行隔開一塊空地,都被江秋用眼神制止了。
江秋第三次把樹杈上躍躍欲試想跳下來的小圓瞪回去的時候,容周行在身後問:“這個燒餅有這麼好吃嗎,這麼多人都一定要專門上這兒買了之後,擠在門外站着吃。”
江秋說:“你不覺得這樣很好嗎。”
他靠在檐下的廊柱上,掂起腳,望向川流不息的往來行人。戰火停熄之後,一切都在步入正軌,他們的殚精竭慮為的不過是這一瞬甯靜的人間煙火氣。
容周行唔了一聲,沒再說話,他順着江秋的目光往向遠方,看見江秋所見的煙火和人家。
他從前一直覺得江秋早熟歸早熟,他什麼都做得好,但是不定性,做人做事卻都沒什麼确定的目的。
北境一戰結束之後,江秋表面上什麼也沒跟他說過,他整個人安靜下來的時候,氣質沉澱了,“家國大義”四個字終于從筆頭落到了心上。
等到他們真正進祝家老宅的時候,已過戌時三刻。
天問先前搜完一圈之後,還很貼心地把門給他們攏上了,這會夜間起了風,門上被拆下又重新裝回去的封條沒貼來,晃晃悠悠地翹起一邊角來。鳥雀夜來歸巢,從他們頭頂劃過,盤旋着落進老宅中。
江秋看在眼裡,心裡莫名地有些發涼:“老師。”
容周行:“嗯。”
江秋:“我現在好像真的有點害怕。”
容周行雙臂環在胸前,天真無辜地說:“那怎麼辦,我們先回去,明天接着再來?”
“……”
江秋一咬牙,推開大門往裡走。
天色已經暗了,門内隐約可以看見是久未打理的庭院植物歪七扭八的長勢,通向裡屋的石闆路有好幾段的石身已經碎開了。
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推開屋門,江秋像摸身上的火折子,摸了兩下沒摸到,反而手肘不小心磕在了容周行身上,容周行一把握住他的手臂。
江秋在黑暗裡嘶了一聲。
“怎麼了?”
“唔……好像有什麼東西,勾到頭發了。”
容周行順着江秋的那縷頭發往後捋,柔順的發絲從他指尖滑過,分明毫無阻礙。他目光深了,在發絲要從指尖滑走的時候,雙指合攏握住了發梢,拇指指腹在發絲上緩緩撚過,容周行偏頭問江秋:“你剛剛說什麼,我沒留神聽清是什麼東西勾到了?。”
江秋扯謊被他當場抓包,也不害臊,光明正大地握住容周行的手,大有容周行不松他的頭發他就不松手容周行的無賴氣概。
容周行說話時湊在他耳邊,呼吸擦過他的耳垂,江秋隻覺得自己從肩膀到耳尖都像是被巧手的技師捏過一樣地麻了一遍。
江秋:“嘶……老師怎麼隻解頭發不放手呢。”
容周行:“……”
小兔崽子還蹬鼻子上臉了。
他有點無奈地松開握着江秋的手,從自己的袖子裡摸出火折子就要點,他還沒來得及擦亮,無聲的黑暗中忽然響起一聲響指,緊接着,整間屋子的燭台都被點燃了,一時間屋内亮如白晝。
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