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還在天問那裡審着。
店裡一切如常,小二一清早便敲門問他們需不需要打水。
灰鹘在一邊站着,發現容公子面沉如水,考慮的完全不是水的問題。
他隻好跟小二說晚點再來。
直到容周行問:“我們這兒的事情,你通報給小秋了嗎?”
灰鹘:“我們第一時間就傳訊了。”
他還以為是容周行怕他們不安全,又補充道:“屬下通報了我們這裡情況兇險,您放心,江大人一定會派人來支援的。”
容周行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
所以江秋是知道了。
他坐在窗邊,指尖撚着個茶杯,端着一副風雅的樣子,半晌他說。
“你去外面買兩批新馬,買好了乘中午來往的客人多,把馬混進馬廄裡。此外再另買五匹,在東城門找一處安置。今夜我身邊隻留十個人,剩餘二十人都去城外看着馬。”
灰鹘不明白為什麼要二十個人看五匹馬。
天問編制在北境軍,令行禁止,他立即就出去辦了。
入夜後小二又來問了一次客人是否需要用水,容周行站在門邊聽,他是二樓一間一間問過來的。
灰鹘正巧此時翻窗回來,容周行沖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灰鹘閃身避到門後。
容周行親自給小二開的門,小二把裝滿水的水桶端進來,低眉順眼地出去了。
灰鹘把搭在水桶邊緣的毛巾拿下來,疑惑道:“這水桶拿出去的時候沒有毛巾搭在上面吧?是不是小二送錯了?”
他單手把毛巾提起來,原本仔細折疊好挂在桶沿的毛巾散開。
一張紙條飄出來。
容周行撿起來,把折起的紙條攤開。
紙條上的字迹是柔婉的小楷,像是女子的筆記——
幾位公子,店家有不軌之意,請乘夜盡快離開。
子時,屋頂上腳步又響。
容周行坐在床沿,床頭燭已熄。
“嘭。”
“嘭嘭。”
接連三聲。數道人影從門窗破入,團團圍攏容周行。
天問落下,擋開容周行和刺客。
刀劍出鞘。
天問以少敵多,很快就有人負傷,血濺在容周行的衣擺上。
天問随身攜帶的都是短匕首,适合近身作戰,而此時他們身在圍中,短匕首能發揮出的殺傷性受限極大。
衆人護着容周行強行突圍到客店門口,兵分兩路,灰鹘領一群人沖進馬廄,發現馬廄中所有的馬都已然躺卧在地。
灰鹘回報容周行,容周行驚怒交加。
但因為分人前往馬廄,天問被對方堵在了客店門口。
容周行目光冷下來,下令:“突圍。”
天問立即轉換隊形,沒有長刀就已身為利刃,把容周行護在正中,開始向外突圍。
天問慌不擇路地向東城門跑去。
一路急馳。
“公子,不對勁。”
灰鹘的聲音有條不紊,和慌忙逃竄的姿态截然不同:“追我們的人好像變多了……我數過,先前在客棧時隻有黑巾蒙面的十二人,如今多了好幾個。”
容周行來不及打話。
灰鹘隻依稀在奔逝的風中聽見他一聲含混的冷笑。
東城門外。
天問已經精疲力竭,原地擺出新陣勢來,計劃殊死一搏。
對方見狀,立即合圍而上。
雙方陷入了沉默的對峙。
一個不蒙面的黑袍人派衆而出:“想不到六年前名動京華的容周行容公子,也不過如此,就要死在我手下了!”
天問大多帶傷,容周行被圍在中間,袍袖一片鮮紅,不知道多少是自己的血迹,又多少是别人的。
他眉眼平穩冷淡的,好像生來就沒有點得着的火氣道:“請教英雄姓名,死總該讓我死個明白。”
黑袍人朗聲大笑道:“好好好,死到臨頭了,你倒還端得住架子,小爺我趙二虎,說起來,多年前也給容公子駕過車,算是看着容公子長大的!”
容周行笑道:“哦,二虎兄弟。”
“你是子玉弟弟派來照看我的人啊。”
趙二虎一愣,沒想到他還真能記住多年前一個車夫。
“好了,既然我已經知道你的主子是誰,就沒有留你的價值了。”
趙二虎看見容周行露出一個殘忍的笑。
隐在樹影後的天問紛紛現身,他們自以為的将天問逼入絕境,到頭來,卻落入了容周行早就準備好的陷阱中。
趙二虎踉跄退後半步,睜大的眼睛裡反射出天問亮起的火把,他的表情永遠凝固在了那一刻的迷茫和恐懼。
……
東城門外的郊野中,火光時隐時現,一場反向的屠殺開始了。
次日。
灰鹘把熟睡的掌櫃從房裡拎出來的時候,看見馬廄裡已經有獸醫在給幾匹被喂了迷藥的馬兒看診。
七匹馬,解決了一場預謀已久的刺殺。
“兩批馬混入馬廄,等着看今天喂了飼料之後,原本的好馬會不會也病倒……真不巧,我的手下在樓上窗口一直盯着,傍晚的時候是您鬼鬼祟祟地拿着食盆去喂的馬,晚上再去看,馬就已經被藥倒了……這我沒說錯吧?”
容周行居高臨下地看着掌櫃。
灰鹘問:“那另外五匹呢?”
容周行:“哦,那是等我們把人清剿之後,得快馬趕回客棧,把人全都控制住——要是沒控制住,哪裡還見得到掌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