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周行會在哪裡呢……刑部?尚衣令?禁軍還是宮裡?
江秋領着蕭芰荷往客房的院子裡走,越走越忍不住腳步輕快,飄飄然地就要飛起來了一樣。
蕭芰荷都看出來了:“你後面還有什麼急事?”
江秋顧左右而言他,張嘴否認:“唔,沒有。”
他把蕭芰荷送到,自己拔腿走回去兩步,忽然意識到什麼又轉了回去。
蕭芰荷剛剛開始打量屋子,被他這個回馬槍殺得吓了一跳:“怎麼?”
“你都回金陵了。”江秋周身毛毛躁躁地氣質暫時退了下去,整個人沉下來,輕聲問,“要進宮去見陛下嗎?雖然現在陛下和宋将軍鬧成這樣,你進宮也說不好是不是火上澆油。”
“要進宮的。”
蕭芰荷很堅定:“就是這幾日的事情,此事畢竟是因我而起,我和宋大哥是不是清白的,就算是為了宋大哥我也得去找陛下解釋清楚。”
江秋的目光在地上點了一下,又很快地挪開:“其實我覺得,要是這一遭宋大哥能活下來,宋大哥是個實心眼的好人,對你也……”
“小秋。”蕭芰荷打斷他。
江秋沉默,看着她。
蕭芰荷歎了口氣:“我知道,你也是替我着想,但我是确實沒有這個心思了。感情這種東西嘛,一生為它跌一個跟頭就足夠了,我想要做的事還有很多,有沒有感情的,對我其實也沒有那麼重要。”
“好,我明白了。”
“……也替我勸勸他。”
江秋說:“好,我明白。”
江秋從府上晃出去,蕭芰荷先前說的幾句話還在他耳邊萦繞,他有點恍惚,直到差點被玄武大街上推着桂花糕出攤的小販撞一個跟頭。
小圓冒出來扶了他一把。
小販看傻子似的看了江秋一眼,不理解為什麼街上那麼空還有人走路能撞到人。
江秋原地愣了會神,忽然聽見小圓說。
“咦,大人,那好像是我們府上的轎子。”
江秋順着他的目光去看,果然,直面行過來的這輛轎子上挂着一塊牌子,上面是“江府”兩個字。按照金陵官員的規制,不同品級官員的轎子上這塊牌子的材質不同,全金陵能用上黃梨木又姓江的,其實隻有一家。
而江秋他本人站在這裡,會坐他府上轎子出門的隻有一個人。
江秋想也不想,當街把轎子攔了下來。
剛剛擦肩而過的小販隔着五步遠“嚯”了一聲,覺得江秋此人能撞到自己身上不無道理——看上去瘋瘋癫癫的,竟然敢當街攔大官的轎子。
常年在玄武大街上混的攤販,對各類官員的轎子都很有研究。有些官員出行排場大,轎子前後還要清路,這種時候,提前認準轎子上的牌子,提前往後撤自己的攤位,可以避免攤上吃的用的被弄滿塵土。
譬如桂花糕小販此時看這輛轎子的牌子,就能看出裡面是個大官,而這個大官做事沒什麼排場,沒有要清道的意思,因此兩邊人沒什麼事,都自顧自繼續做生意。
但大官沒排場歸沒排場,當街去攔轎子,那就不是一回事了。
小販一邊把自己的攤位支開,一邊分神去看路上的情況。
——呦,轎子真停了,這大官的脾氣還真是不錯。
過一會再看一眼。
——呦,怎麼兩邊還說上話了,轎子上伸下來一隻手……是要打人嗎?
嗯???
怎麼回事,大官伸手把剛剛那個人拉到轎子上面去了?
這年頭就是不一樣了,大官居然都這麼親民了嗎。
轎子上,容周行把簾子放下來,遮住了小販遮遮掩掩看過來的目光,有點好笑地問江秋:“看什麼呢,有認識的人?”
“沒有,”江秋說,“就剛剛有個人一直盯着我看。”
容周行有點警覺:“誰啊?”
“一個買桂花糕的商販……可能是因為我剛剛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原先是容周行坐在江秋身後,湊過來和江秋說話,但說着說着,他就把江秋抱到了腿上,呼吸越湊越近,齒間輕輕地齧咬着江秋的耳垂。
他沒問江秋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又為什麼想要找他,隻是提供了一個溫存的懷抱。
容周行還是太會了,他攬着江秋說:“你想吃桂花糕啊。”
江秋被他咬得有點動情,坐在容周行腿上轉過身,仰着脖頸和他接吻,唇齒間漏出含含混混的聲音:“唔,那也不是。”
容周行動作很強勢,嘴上卻引導着他問:”你想吃的話,我可以給你做。”
江秋擡眼時,眼底水光粼粼。他接吻的時候總是眼尾先紅,此刻,豐沛的水汽凝結起來,一滴淚将落未落地懸在那裡。
容周行溫柔地替他拭去眼淚:“怎麼了,别哭。”
江秋說:“我隻是突然覺得我很幸福。”
容周行捧上他的臉,目光柔和而專注。江秋攥着他胸前的衣料,忽然間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他太幸運了,老天給容周行準備了這麼多的磨難和苦楚,但最後,他還是得到了一個全須全尾的容周行。
而他意識到這些居然這麼遲。
“給我做,”他帶着哭腔說,“桂花糕,我又想吃了。”
容周行會容忍他的一切反複無常,他撫過江秋的發頂,狹窄的空間的,空氣溫熱而甯靜。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