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宴,大殿上箫鼓之聲齊響,雲朝踏着節拍舉起雙手翩翩起舞。
她一身幽藍的露腰短襦搭配飄逸長裙,腰間和手臂上都系着輕盈的絲帛。
與大齊柔美溫婉的樂舞不同,柘枝舞節奏明快,動作靈巧多變。時而風姿健朗,時而百媚婀娜,襯得舞者楊柳腰肢盈盈一握。
她腳踝上用紅絲線系着銀鈴,随着腳步的移動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舞姿飛旋間,身上的絲帛來回飛舞,晃得人神思飛揚。
眼前的女子,好似壁畫裡走出的飛天神女,豐姿逸态宛然若仙。
殿内衆人都看得癡了,紛紛露出驚豔的神色。
蕭起庭手指輕輕摩挲着杯沿,微微觑起的雙眼緊緊追随着她曼妙的身影。
她的确很美,舞姿翩跹光彩奪目,若她不是敵國公主,沒有帶着目的嫁給他,或許他能與她和平相處。
須臾,鼓樂聲止,雲朝應着節拍做完了最後一個旋轉的動作,胸口微微起伏,這支舞,她跳得酣暢淋漓。
“跳得好!不愧為西炎國舞!”慶文帝拍着手,一連說了好幾個“好”字。
“柘枝舞果然一絕,剛柔相濟風韻别緻,讓人耳目一新。”
連慶文帝都說好,衆人自然也跟着誇贊。
而提議雲朝在夜宴上表演的柔妃原本是想讓雲朝出醜,卻不想讓對方出了個大風頭,當下臉色自然不好看。
賢貴妃不動聲色地瞥了柔妃一眼,輕輕抿起了紅唇。
柔妃是安國公之女,而安國公的孫女趙淩霜與蕭起庭自幼相識,對蕭起庭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柔妃對雲朝的敵意大概是源于此了。
雲朝深深吸了幾口氣,待氣息平穩後朝衆人施了一禮,而後退出大殿去換衣裳,蕭起庭也起身跟了出去。
偏殿暖閣内,琉璃宮燈發出昏黃的光,夜風吹拂,燈下的翡翠清玉叮當作響。
雲朝将宮女内侍都打發出去,自己坐在鏡前理妝。
光可鑒人的銅鏡裡,女子粉面寒春,玉頰上因樂舞沾染的紅暈久久未曾散去。
倏地,一隻清瘦的手搭上她的肩頭,鏡中映出蕭起庭俊逸的臉龐:“王妃适才一曲拓枝,實在是驚為天人,連本王都忍不住為王妃着迷。”
雲朝羞赧一笑,凝望着鏡中與她面頰相貼的男人:“王爺過譽,妾身沒怎麼準備,真害怕給王爺丢臉。”
蕭起庭直起身來,為她取下發冠,又将原先的流蘇珠钗插在她發間:“王妃今日一舞,明日就能遍傳宮城,隻會給本王長臉,何來丢臉一說。”
“王爺如此說臣妾就放心了。”雲朝撫了撫頭上珠钗,站起來道,“多謝王爺替妾身理妝,妾身還要更衣,請王爺回避一下。”
“回避?你是本王的王妃,有什麼是本王不能看的?”他漆黑的瞳孔幽幽凝視她,直看進了她心裡去。
他這話說得,她竟無言以對。
雲朝輕咬下唇,擠出一抹嬌笑:“妾身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宮牆之内禮法甚嚴,今日又是除夕家宴人多眼雜的,妾身也是怕生出些不好話來有損王爺清譽。”
“這個王妃不必擔心,誰敢胡說八道本王割了他舌頭。再說,你我本是夫妻,哪怕真做些什麼也無礙。”
說完,蕭起庭竟真低頭去吻她的唇。
雲朝一驚,本能地将頭偏向一邊,可剛轉頭她就後悔了,隻得羞澀道:“王爺何必急在這一時,等回了府,妾身自會好生伺候。”
她垂着頭,長睫低斂,臉上紅霞一片,真好似一個在夫君面前含羞帶怯的新媳婦。
在她看不見之處,蕭起庭薄唇抿成道一道清雅的弧線。這小公主要與他演一出郎情妾意,他有意配合,誰知竟是個接不住招的。
到底年紀小,涉世未深,想要調查蘭妃之事的真相,怕是要頗費些工夫。
回過神思,擡手理了理她鬓邊的碎發,輕聲道:“王妃快些更衣罷,本王在外面等你。”
“好,妾身換好衣裳就出去。”
見對方的身影出了暖閣,雲朝這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此次來大齊,她帶着兩個目的,一是受父王所托,為西炎争取休養生息的時間,二是查明伽蘭姐姐被害真相,為姐姐報仇。
上京城是盤迷局,她既踏了進來就是局中人。
如今,她應扮演好煜王妃這個角色,在手刃仇人之前,像方才那般失态,絕不能再有。
快速脫下身上的短襦長裙,換回宮裝,定了定神向外走去。
“王爺。”
蕭起庭站在回廊下,身上已多了一件披風,不知為何,夜色中他的背影顯得有些孤寂清冷。
雲朝甜甜喊了一聲,走上前挽住了他的手臂。
“走罷,本王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
“咱們不回大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