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芷汀不小心碰到傷腿,痛得呲牙皺眉。
徐珊坐過來,輕輕抱起她受傷的腿,架到茶桌上,與陳芷汀頭挨頭坐着,閉上眼,不再說話。陳芷汀攬過她的肩,也閉上眼。兩個女人仰靠在沙發上,感受着彼此的體溫,綿軟平和,恍惚地像要睡去。
可以靠在一起的男人,要麼熱得發燙,要麼冷得瘆骨,要麼溫吞吞地像塊木頭,什麼情況都不省心。
咚咚咚——門外一陣亂響,似睡非睡的空境打回實體。大隊人馬回來了。
裘江進城後聯系塗亮,接上真真,三人一起回家。有塗亮和真真在,徐珊不好罵他,陳芷汀也不會給他冷臉。
看到陳芷汀小腿上包起一大片,裘江也是一陣心痛。開摩托車太危險了,那——他又不好往下想了,甚至提都不敢提。
塗亮看到那一大片白紗布,眼睛瞪得溜圓,一步跨過裘江,湊到傷腿跟前,那模樣,好像絕路逢生,遇到親人。
徐珊用力咳嗽一聲,塗亮才醒過神來。
真真紅了眼睛,偎在媽媽身邊用小手輕輕撫摸:“明天就不痛了。”
“對對對。一會就不痛了。那——吃止痛片了嗎?”塗亮問。
“吃過了,晚上再吃一片。醫生說明天就不痛了。”
“對對對……”塗亮又恢複笨嘴拙舌的節奏。想說一句俏皮話輕松氣氛,想得圓腦門出汗,也沒俏皮出來。環顧一圈,未了請裘江坐下,自己才坐。
陳芷汀想笑,又忍住了。在自己家裡,裘江的确更像個外人。
徐珊讓過沙發位,移到餐廳椅子上坐下。她送陳芷汀去醫院,又陪到現在,裘江、塗亮,包括真真,都沒有問候她。
陳芷汀看着斜對面的塗亮說:“珊珊陪了我半天,要不是她,我都不知該怎麼辦。珊珊累了吧,要不回去休息吧。”
徐珊站起來,看着塗亮。她的眼中沒有發出錐子般的光芒,天女散花般的句子也沒有從豐潤的紅唇裡飛出,這使得她的形象與街市女人接了軌。塗亮更不願意看了。
“塗亮你小心侍候珊珊,她今天辛苦了。不許惹她生氣,我會不高興的。”
徐珊臉上的期待,随着陳芷汀最後一句話消失了,她連招呼都沒打,直接出了門。
陳芷汀心裡“咯噔”一聲。這是怎麼了?她快速掃描剛才的情景,哪句話沒說對?是“我會不高興的”?對啊,人家夫妻鬧矛盾,要看你臉色?你不高興了,男人就向女人道歉?敢情你是他的誰?他不在乎老婆生氣,在乎你“不高興”?
這話說的!都是塗亮鬧的!
塗亮幫忙接女兒,徐珊送自己去醫院,還沒感謝呢,先把人得罪了!陳芷汀急得腦門出汗,喊真真扶自己起來,出門送徐珊。真真以為她要躺下,站起來找小抱枕。聽着聲音,三人已經下樓了。
陳芷汀問真真:“珊珊阿姨走的時候生氣了吧?”
“她生什麼氣?生氣也是裝的,故意吓叔叔呢。”
“噢?什麼事啊?”
“小佰說,媽媽臭美,顯擺手上的翡翠戒指,叫奶奶看見了,問爸爸花了多少錢,說那麼綠,要麼是假的,要麼花老鼻子錢了,結果爸爸生了氣,問媽媽翡翠戒指哪來的,然後就吵起來,然後就砸東西,還動了手。”
“啊?誰打了誰?”陳芷汀急了。
“瞧你。”真真輕蔑一瞥,“珊珊阿姨能吃虧嘛?有理不吃虧,無理,更不能吃虧。”
陳芷汀的問題滔滔不絕地想出口,可真真的轉述已經超出少年的認知,再問,隻怕小孩子會說出讓成年人臉紅的話。忍着吧。
“不要亂講阿姨。去學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