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吵架,紋紋撕去了溫柔苦情的形象,仿佛電影《畫皮》裡的女鬼,一扯就沒了。
“什麼蓮子!清心去火扮清純。我呸!她就叫李粉蓮!沒聽過這麼俗氣的名字。不是跟我找到一點時尚範,還是那個土拉叭叽的李粉紅!”
不是李粉蓮嘛?怎麼又變成李粉紅了?裘江第一次跟潑婦對戲,不敢訂正,腦子裡出現塗亮被徐珊撲打的情景。還好紋紋是斯文女孩,沒有撲上來,烽煙缭繞,他竟然生出閑心,同情起塗亮來。
蓮子哭訴紋紋冤枉她,她不活了,濕潤的黑眼睛楚楚可憐地望着他。身為律師,知道利害關系,李粉蓮來找他,他必須保證這一路不出意外。
他隻能背着紋紋親自送。蓮子一路上都對着他哭。為避免被她抱住,要注意行車安全,還要注意推擋蓮子的激情輸出,裘江急出一頭汗。
終于到了車站,李粉蓮說餓了,吃飯時手機響,她看了一眼出去接。裘江擔心是紋紋的,裝作看前台的酒,側耳偷聽站在門邊接電話的蓮子說什麼。
“你好煩哪!别再打過來了!我在上班呢!”
“李粉紅”嬌好的面目突然猙獰起來。裘江沒看上櫃台上的酒,回去繼續吃菜。蓮子挂斷電話換回嬌媚的模樣回來,不屑地說:
“我男朋友。一個窮小子,天天跟我講真愛。真愛要是能當銀行卡,他就是億萬富翁!”
“怎麼辦呢小江哥,紋紋一定要趕我走嘛?我是她最好的朋友,超級閨蜜!她在學校招三惹四,打了兩次娃,都是我陪的。真的!”
裘江的血冷了一度。
“要不這樣吧小江哥,雖然我也挺喜歡你的。你不知道,我可喜歡那個陳小春了,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他一樣,我真想跟你在一起。不過有紋紋呢,她捷足先登我就不跟她搶了——”
先登?這是誰排的順序?
“她——打——那個什麼,是你陪的院吧?”
“那當然,送吃送喝,都是我,其他同學看望一次就再不出現了。小江哥——”
“要住兩周吧,你也辛苦啦。”
“那當然——三四天就夠了。小江哥,你不能因為紋紋生氣就不幫我,我們也是相見恨晚對不對?——你看——你身邊有沒有合适的工作,跟紋紋相似的工作——我雖然沒有她白淨,但我熱情啊!”
李粉紅羞澀起來。
裘江有點累。工作跟膚色的關系他還沒想到,隻能認真地點點頭:“我一定幫你找,但今天你得走,要不紋紋跟我翻臉呢……哎哎……你别坐過來,聽我說完。我還沒打算跟紋紋分手……你你你先回家,聽父母安排,我這邊一有消息就電話給你,你再來好吧。”
“李粉紅”因為男朋友追問,立即回去沒面子,要玩幾天。裘江手機又開始嗡鈴作響,紋紋的死亡連環Call上演了。
裘江不想再跟李粉蓮糾纏,替她開了酒店,讓她自己玩兩天,玩完自己回。
終于拜拜了,才約上李仲水晚上出來談事。
思想的碎片還在飛。
讓它們飛一會。
裘江進入焦慮中,大腦不聽使喚似的,飛快旋轉各個時期的畫面,無數莫名其妙的念頭閃回在畫面的邊緣。
跟陳芷汀戀愛那會的殘片以斷裂的方式閃過,漸漸組成一幕小舞台劇。
汀姐來學校看他,他連身像樣的襯衫都沒有。借了同學一件T恤陪着她在植物園轉了一天。都是常見的風景,因為身邊走着不一樣的人,葉格外綠,花格外紅,樹蔭格外清幽,鳥鳴格外清亮。
第二天同學要走了T恤,汀姐等不到他下來,上宿舍找他,他撒謊說T恤晾外面不見了,正找呢。光着上身,他拿起磨損了領子和袖口的襯衣,背着汀姐穿。在他的想像中,汀姐在背後捂着嘴偷笑。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佛都喜歡塗金描銀。
穿上又舊又皺的襯衫,他又成為灰頭土臉的農村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