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費用照舊。您先轉賬三分之一,調查結束一次付清尾款。”
“沒問題。”
裘江挂了電話,把兩個人的資料發過去,卡裡的餘錢打過去,然後關了燈,獨自坐在黑暗裡。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窗外的風漸漸刮得猛了,在高層樓間穿棱,像鬼在嚎叫。裘江忽然恍惚起來,似乎又陷入久遠的夢中。他哆嗦一下清醒過來,穿好外套,慢慢走出寂靜昏暗的辦公室。
敏慧在他見豐鈴鈴時走了。他環視前後左右,又望向十幾米深遠的走廊,擔心光明的前途變成昏暗的窗外。他不得不提前面對死死壓在心底的問題。
應該跟蔣紋紋聯系了。就她的性格來看,這幾天應該可以冷靜下來好好談談。
蔣紋紋有能力撺掇黎昌盛反水?這不可能!黎昌盛也不可能為了前同事把事業家庭都不要了。
但是,怎麼談呢?我跟你分手,因為你的種種表現嚴重傷害了我的家人,威脅到我的家庭——她跟着自己就是沖着長長久久在一起,傷害家人,威脅家庭是一定的……若論罪愆,首先是自己。
我不告而别,是因為對你非常失望,不想再繼續了——為了新建的律所,蔣紋紋鞍前馬後做了不少事,何來失望呢?
我對你的懷孕心生疑慮,所以……沒有證據,僅憑感覺是不能定罪的。
那些寄給我太太的照片,打給我太太的電話,删掉我的手機短信……
裘江想不下去了。那就不想了。理清了去見她也是一團亂麻,見招拆招吧。
裘江走過昏暗的走廊,看着電梯門上映出的高大身影,想像着自己做為一個旁觀者,看着這個影子走出大樓,走上去見蔣紋紋的路……
無論何時何事,回家見到陳芷汀的情形都可以想像出來,簡短的問候,溫軟的微笑;而見蔣紋紋就完全不同,你想像不到她會給你怎樣的驚喜或者驚吓。
曾經讓他骨醉筋軟的驚喜,是否會對應未來毛骨悚然的驚吓?
裘江打起精神,開車駛向曾經的愛巢。這一次,他沒有觀察四周,直接開到商場頂樓停車場,順着電梯到達四樓,再從四樓時裝城盡頭的電梯下到地下停車場,走到地下停車場北邊的人工通道出去,向北繼續走二百米,就是“金雀”小區。的确名如其實,這個高檔小區裡生活着不少被包養的“金絲雀”。
裘江對于自己背叛家庭的事有着清醒的認識,因此也多了一份隐藏行蹤的心思。他并不擔心陳芷汀會幹跟蹤追擊的事,但有徐珊這樣的損友,還有身歪影子正的塗亮助力,誰知道他們一起合計後,會不會聯手跟蹤,揪出家庭組織裡的大叛徒。
于是這二百米直行路就有了深意。如果跟蹤他,二百米的距離沒有障礙物,不好藏身,等到拐彎了再跟,已經進入小區了。裘江極少出現在小區花園中,他獨自一人時,經常從花園一角拐下車庫,從車庫坐電梯上去;如果載着蔣紋紋,就不這麼曲裡拐彎地走,而是直接開到地下停車場。
今天難得走在小區彎曲的石徑上。遠遠看到8樓有燈光,剛盯着看了幾秒,燈光消失。蔣紋紋在家,剛睡下。
敲門之後等了幾秒鐘,裘江拿出鑰匙開門。門被反鎖了。再敲門。好一會才聽見有人走動的聲音。
門開了,蔣紋紋裹了件睡袍伸出頭,看到裘江,一付活見鬼的表情,立刻将門關上。
又過了幾秒鐘,系好睡袍的蔣紋紋,慢慢打開門,直眉瞪眼,看着裘江進來。
“怎麼啦?”裘江若無其事地問。“幾天沒聯系,你還好吧?”
裘江像是小别重歸的人,不帶一絲懸疑。
沒有換鞋,裘江直接坐到沙發上,打開茶壺蓋子。裡面的茶葉渣已經發黴。可見自他離開後,蔣紋紋就沒有泡過茶。
平時紋紋很講究為他泡茶的程序,甚至會專門換上棉麻刺繡民族風的服裝,梳着側歪的辮子,或者中分頭發,梳兩個小抓鬏。
飽滿晶亮的紅唇,潤澤的兩腮,上挑的丹鳳眼,遠山般的青眉,一颦一笑,嬌豔妩媚;一招一式,典雅溫柔。再搭配喝茶,真是賞心悅目,秀色可餐,讓男人“龍心大悅”,樂不思家。直恨此處非常住,但願餘生永沉淪。
發黴的茶葉讓裘江倒了胃口。換了杯子準備倒水喝。蔣紋紋一言不發,環抱着雙肩。忽然說了句:“我去換身衣服。”轉身進了卧室。
裘江聽到輕輕的鎖門聲。
這麼見外,怕我闖進去不成?隐隐約約地,似乎聽到翻櫃子的聲音,裘江又覺得沒有必要。睡袍不是衣服嗎?有什麼好換的?奇怪之後漸生懷疑,豎起耳朵凝神靜聽,果然似乎有極低的說話聲。
莫不是……裡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