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尚沒有再在超市裡和維塔利說一句話。他又拿了幾件生活必需品，就付款帶着維塔利·克裡琴科回了家。

維塔利亦步亦趨地跟着德尚。他知道了自己糟糕的欺騙惹得德尚不高興了，因此變的小心翼翼起來。

“伊利亞，我要做飯了，别再跟着我了。我沒有生你的氣。”

“你生氣了。你不願意叫我維塔利。”

德尚極力讓僵硬的臉龐柔和一點，但心中被欺騙的酸澀還是讓他隐隐冷着臉：“你得給我時間。我叫了你這麼久的伊利亞，現在突然改口怎麼可能呢？”

“那你叫我維塔利好不好？”

德尚沒有說話，手上不停地處理着食材，一副熱火朝天地做飯的樣子。

維塔利急的快哭出來了，他感覺是自己的欺騙搞砸了一切。愛他的人總是因為種種外部因素被迫離開他，但唯獨德尚可能會因為他自己的錯誤而對他失望。

另一方面，他也生氣于德尚不相信自己，不能理解自己一開始報假名字以求自保的行為。誰能一開始就想到德尚是這麼好的人，他們的關系又能發展的如此之快。

維塔利默默地站在廚房的一角，看着德尚忙碌的身影。他的心如同被冰水浸泡，既感到自己的錯，也感到德尚的不信任。他們的關系在短短幾天内如同水到渠成，然而此刻卻似乎陷入冰冷的沉默。

德尚在熱氣騰騰的鍋裡翻動着面條，他能感覺到維塔利的視線。他的心也如同被針刺，他并非不想叫出維塔利的真名，隻是這突然的改變讓他感到困擾。他希望維塔利能理解他的困惑，希望他們能共同邁出這一步。

"伊利亞，"德尚開口，他的聲音帶着一絲柔和，"我想我們需要談談。"

維塔利看着他，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我知道你一開始報假名字是因為害怕，"德尚說，"但我希望你能知道，無論你是誰，我都會接受。你的真實名字，你的過去，甚至是你的未來，我都能接受。我隻是需要時間去适應這個改變。"

維塔利聽到這些話，心下一涼。他還是沒能聽到自己的名字從德尚口中吐出，顯然德尚已經心生芥蒂。

他從不是笨蛋。他早就知道當一個男人無法相信他的情/人時，就是他該離開的時候了。

還在烏克蘭的時候，他就見過許多活生生的案例。那些不被金主信任的情人會面臨無窮無盡的質疑和猜忌。畢竟他們已經放棄道德去委身做這種事情了，又有那個正常人敢相信他們的誠信呢？更何況是他先選擇了欺騙。

淚水盈滿眼眶，幾日來他們的點點滴滴在眼前重現。維塔利眨眨眼，一道水痕從眼角漲到下巴。

吃完午飯，德尚回房去睡覺。維塔利也回到客房。

他進房間後整理好了東西，把所有德尚送給他的衣服和禮物規整好。他用不太熟練的法語寫了張紙條，穿上自己剛來時的那身衣服，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回頭最後看了一眼。

他看見了床上草綠色的被子。他記得那是德尚特地為他買的。一開始好像隻是因為溫存過後他和他講起自己的童年：他在孤兒院的房間在二樓，在全是灰白牆面的赫魯曉夫樓裡，他總喜歡把視線投向窗外的那棵樹。一棵很大很綠的樹。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那是他生命中唯一的顔色。然而說完這話的第二天，德尚就拉着他跑去了商店，幫他挑了一套最好看的綠色被套。

他遠遠的看見了床頭櫃上的書，一套法語教材累得高高的。他從烏克蘭帶來的書是非常入門級的那種，雖然他可以看懂，但教材裡的句式非常有限，隻有類似于英文裡How are you? I'm fine. Thank you.這樣的簡單日常對話。于是，後來德尚給他買了套更加全面的法語書，昨天他還說要讓他去上法語課。

他低頭看了看腳上的拖鞋，草綠色，毛絨絨的，和德尚腳上的藍色拖鞋是一樣的款式。

他慢慢地帶上房門，走下樓。在玄關處，他換下拖鞋，穿上自己發灰的舊鞋子——德尚本來說要把它扔掉的，被他阻止了。

維塔利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東西。确認除了幫德尚搬行李後得到的一張紙币就沒有别的東西後，他離開了這裡。

“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