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牙這邊話音剛落,姬發那頭升帳的命令便無間隙接上。衆将得命不敢怠慢迅速集結在姬發座下,蘇全忠和蘇護亦在其中。姜子牙請斬衰出言道明了情況并将失蹤冥官畫像展示衆人,話畢羅刹出列說道,“我一直在周營,從未見過。”高明高覺在旁附和,李長庚和懼留孫雙雙搖頭。衆将俱是一臉茫然,唯哪吒和鄧九公臉上露出異色。姜子牙敏銳地捕捉到哪吒和鄧九公臉上的不自然,立時沉下臉色沉聲斥責,“哪吒!”
“師叔,不關我的事,是鄧九公說的!”哪吒聽出姜子牙語氣不善吓得脫口就将實話給吐了出來,姜子牙眼神越發嚴厲,李靖心頭一緊趕忙把哪吒拉到自己身邊,“哪吒,好好說,到底怎麼回事?”
“與哪吒無關,是我的主意。那日我與哪吒監看敵軍,回來時見到一個影子在咱們軍營附近鬼鬼祟祟的,我擔心是申公豹派來的邪祟,所以才讓哪吒動手給扣了。今日天子莅臨,末将本應禀報,奈何末将大意,一時間竟給忘了,請天子責罰,請丞相責罰。”
鄧九公單膝跪地向姬發與姜子牙請罪,姬發同姜子牙再次交換了一個眼神。“如此說來,不過是個誤會,鄧将軍請起吧。”姬發溫和地向鄧九公擡了擡手,并吩咐哪吒即可釋放那位冥官。哪吒右手向上幻出一朵粉瓣緊閉的蓮花開始施法,花瓣開始巍巍綻開露出一個小口。一縷白煙自口中飄出,顯現成一名皮膚白淨,眉眼間似乎與鄧九公父女有幾分相像的年輕男子模樣。隻見他顯形之後立馬向斬衰施禮問安,斬衰道了聲免禮急急走上前來察看男子是否無恙。姜子牙細眼打量了男子片刻,突然彎起嘴角笑道,“你是鄧秀吧?難怪我方才見到畫像就感覺眼熟。”
“姜先生大安,渭水之畔蒙賢伉俪搭救,鄧秀感激不盡。”
“舉手之勞,不足挂齒。”姜子牙微笑着擺了擺手,别有深意的眼眸睇回斬衰的身上,“既是誤會一場,此事便到此為止吧。”
“姜先生。”斬衰辨出姜子牙話外之音,面上瞬間浮起一層為難之色,“您救過我家秀兒,照理說,我是該給您一個情面的,隻是這次,秀兒查的這件案子與君翊殿有關,秀兒來人間是奉了公子的命令。我們本與公子約好了昨日彙報,現在失約上殿不說,秀兒剛才跟我說他追丢了目标,這孩子目前處在冥官選拔試的考核期,姜先生,我的心情,您應該是能夠理解的吧。”
“冥官選拔試很緊要嗎?”鄧九公在姜子牙開口之前冷不丁插話進來,他這一開口,帳中非但大周君臣,就連斬衰等一路冥官都變了神色,其中鄧秀的眼神尤為複雜。姜子牙冷眼掃視階下一圈兒,沒答鄧九公問話而是把哪吒喚了上來,“哪吒,你好好想想,那日除了鄧秀,還有旁的妖魔鬼怪嗎?”
哪吒撓了撓頭,努力回想了半天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師叔,除了鄧秀,真的沒抓着旁的。”
“唉……”斬衰才亮起來的眼眸瞬間又暗淡了下去,不過他還是拍了拍同樣一臉失落模樣的鄧秀的肩膀并出言安慰,“沒事,追丢了就追丢了,咱們回去加把勁兒,把目标找出來就是。冥官追丢目标,這是失職,但也不是沒法彌補,公子也追丢過。”
“我家舅爺是追丢過,可他好歹實打實地去追過,這位冥官怕是未必吧。”姬發冷冷的聲音陡然響起,姜子牙聞聲打量了姬發臉色一眼幾不可聞地一歎。哪吒縮了縮脖子挪步躲到了姜子牙身後,隻聽姬發繼續嚴聲斥道,“我大周盡是虎狼之輩嗎?我跟丞相是洪水猛獸嗎?你們有話就不能直說嗎?你們是怕我是那會因一句話就要你們腦袋的人,還是當我可欺,才在我眼前一唱一和的?”
帳内一片默然,衆将不知天子之怒從何而來隻得惶懼垂首,姜子牙心中清楚姬發因何動氣,但礙于君臣之分這個時候不好張口隻能深沉了眸色壓向斬衰和鄧秀。哪吒偷偷掀了掀眼角順着姜子牙的視線一道望去,隻見鄧秀居然眼圈紅了,一雙眼珠子仿佛就要流出淚來。他揚臉坦蕩望向姬發,“天子是如何看出,我是在跟您演戲的?”
姬發沒有回答,轉臉詢問哪吒,“哪吒,你扣下鄧秀至今,他可有向你表明過他冥官的身份?”
哪吒的腦袋當即搖成了個撥浪鼓,姬發這才重新睇向鄧秀,“你明明有時間跟哪吒解釋清楚,卻始終沒有開口。斬衰說你是奉上殿之命行事,可見此案并非由你獨攬,案既涉及君翊殿,你這邊又遲遲沒有消息,試問閻羅王哪裡還坐得住?再者,你追蹤目标到此,你是一個冥官,怎麼就輕易在人前現身了?我營中有冥官駐留,他們難不成都是擺設?”
“周天子當真聖明,倘若三十年前,這天下便是您做主,這世間不知會少幾樁冤案,這冥界不知會少幾縷冤魂。”鄧秀眼角倏然滾下血淚,長長的淚痕印在一張遽然煞白的臉上,在這深沉的夜晚,格外的駭人,“不錯,我是故意讓您的人發現的,我這趟就是沖着您來的。周天子,我是來向您喊冤的!”